将昏迷的莲雾小心翻转过来后,傅百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截生得像把尖利匕首的木枝正正插在她的下腹部,殷红的鲜血已然濡湿了她的下身。傅百善眼里一热,泪水几乎立时要滑落下来,可是此时不是伤情的时候,这般状况已容不得她再耽误了。 与荔枝合力将莲雾抱起放在稍微平坦的地上,又小心安置好顾嬷嬷后,傅百善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向已然变形的坐椅。已经没一处好皮儿的手从压得扁扁的暗格深处,艰难地取出一管用油纸密封的信号烟火,扯开引信后向空中重重一抛。 那是吃了一次大亏后,傅家人商议的在野外以防万一时的应对手段,没想到第一次就用在这般惨烈的场合。 烟火在空中飞速地升腾,相继炸出了两团绚丽的火花。正在驿站里休息的宋知春只觉脸上有光线一晃,心头一紧猛然冲到窗边,烟花在她的脸上映出道道阴影。她双手紧扣窗沿垂头厉喝:“陈溪——,叫人来,带马来!” 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子里被端了出来,被快马从青州城请来的老大夫顾不得男女大防,亲手剪碎了莲雾的衣衫。年轻女子的腹部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的伤口呈梭子形。木条子和碎木刺被取出来后,才看得到莲雾的伤处竟有半拃深。 老大夫连连摇头,悄声对等在外间的傅氏母女说道:“伤口过于深了,这孩子即便现在把命保住,将来其胞宫也不成形了,势必要影响以后的生育,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再孕育亲生儿女了!” 宋知春一阵愕然,“大夫,这丫头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嫁人呢!您再给仔细瞧瞧,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治。要什么名贵药材您尽管说,但凡有用的不管多远我都能弄来,银钱都是小事!” 老大夫已经知道受伤的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丫头,却见这家的主人心存仁义面上的忧急毫不做假,医者慈悲心里就存了三分好感。仔细沉吟后抚了花白的胡须道:“我尽力施为,再看这小姑娘的造化如何了!” 小小的房间里挤不下这么多人,傅百善只得退了出来。刚打开房门,就见墙角蹲着一个男人,正是和莲雾才定下亲事不久的陈溪。他惶惶然地站起来,嗫嚅问道:“姑娘,莲雾……,她还成吗?” 傅百善定定地望着他,身体一阵懈乏无力,眼泪也扑簌着滑下沾染了污渍的净白面颊,全然没了先前对敌时的狠绝,这时的她看起来才真正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溪狗哥,我没有护住她,都是我的错!” 陈溪面色惨白,身子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勉强抑了悲意哑声道:“那歹人的尸首我拖回来了,看不出是个什么来路。但是他穿的是一双军靴,应该是个当兵的,只是这回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 傅百善迅速揩去泪水,定了定神嘶声道:“既然是军靴,那就一定查得出来路。从靴子用的布料针线可以看出产自哪里,从缝合的手法可以看出是哪边的商家承接的活计。还有我在马车上找到的几只飞镖,制作精良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色,应该也能找到是哪里的铁匠师傅打造的东西。趁着镖局里的师傅还没走,帮着传扬出去,就说咱们傅家许下千两花红,我就不信没人认得这伙人到底是谁?” 虽然不知道是谁人行凶,可是对于何人指使行凶,傅百善心里影影绰绰地有了个混沌的想法。但是听说那人不是已经葬身火海吗?不,不对,以自己对那女人的浅显了解,那可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会这般轻易地死去? 加上这次,傅百善在云门山已经接连受到两次狠厉的偷袭了,要是说一次是巧合,两次再是巧合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她想到第一次导致傅家小五至今缠绵病榻的元凶就是海盗徐直。而据七符哥分析,这个徐直与傅氏一家隔山隔水,一向无远仇无近怨,背后应该另有其人。 蓦地想起昨日在灵山卫码头上看到的那个带了幂蓠的女人身影,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那只涂了乌红蔻丹的手指,慢慢掀起白色的幂蓠,露出了一段小巧的下巴,殷红似血的红唇轻轻一弯,仿佛隐含了无数讥诮和胸有成竹的得意。 傅百善紧紧攥住手掌心,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慢慢吐出几个字。 “徐玉芝——” 106.第一零六章 伤逝 晚上, 一弧残月挂在天上。 傅百善合衣半卧在窗边的矮榻上, 桌上是半盏吃剩的冷茶。虽然多给了银钱, 驿站见这家有伤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