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身负奇冤,人死之后怨气下降入地后形成黑炭,经久不灭以求伸冤,想来也是无稽之谈。我所知只有这些,不知程先生可有他解?” 程焕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年轻时拜读过《洗冤集录》,极为推崇宋大家的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但是读到此处时也是不求甚解,恰好我性情孤拐,对这些事情颇有些钻牛角的劲头,就亲到其故里仔细探访。历时三个月之后,终于有了些许心得。” 端了茶盏小抿了一口道:“我发觉宋慈先生原籍是建阳人,属于闽北之地。那里的土葬与他处有些不同,百姓们认为有土则生无土则死。流传至今的民俗中,都有在墓坑或墓窑中燃烧芝麻杆以暖坑焙窑的习俗,意在营造一方热土,来世可以尽快投生,并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世比一世活得更好。“ 青州仵作听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抚掌大笑。见众人齐齐望着,不由抚额羞惭道:“我今日是见猎心喜茅塞顿开,失态了,请先生继续……” 程焕不由莞尔,“闽北自缢者往往选择山地林间,自缢后不想被人发现,希望日后自然坠入所缢脚下那块土地入土为安。于是真正自缢者在生前先掘一坑,烧些火炭并用泥土掩埋以暖坑,随后自缢与世长辞。宋大家查案时,不单勘验尸体本身,还会参考种种影响,并对自缢者的心态进行分析,实为我等之楷模!“ 青州仵作听完这席话只觉如黄吕大钟般震耳发聩,长揖一礼后恭敬走上前去讨教学问。一时间两人倒是相逢恨晚,一个说得尽兴一个听得用心。不过片刻工夫,程焕和那青州仵作已经差点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了。 魏勉坐了大半天,终于捉到了嫌犯的尾巴,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一半回了肚子里。回头越看程焕这干瘦老头越顺眼,那脸上的细褶子是阅历,有些稀疏的白头发是行事老练,心想等会将这件案子了结之后,一定向裴青把这个活宝贝弄过来。 接过青州仵作填写的尸格,魏勉正待细细查看,身边的卫士过来悄语了几句。魏勉微微点头,吩咐千户王义虎在此处招待好青州府衙的诸人,了结后面的事情,一要让逝者入土为安,二要安抚好情绪不稳的兵士。 89.第八十九章 地牢 一行人急匆匆走过时, 迎面而来的寒气激扬起了众人身上皂青色的羊毛大氅,像是雪地里竖起的一道道鼓起的旗帜。有普通的军士见了, 知道这是指挥使大人和他的卫士们经过,赶紧远远的避开。 打开地下所设的牢房时, 一股潮冷土腥气息让魏勉不自觉地捂了下鼻子。随即反应过来,不过是有段时日没有下到这里了, 怎么就觉得这牢房阴暗逼仄, 气味腐臭难闻了?难道年岁大了, 心志也跟着软和了?舔着刀尖过活的人怎能心思散乱? 真真是矫情,魏勉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地牢里,青州左卫前营小旗詹维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生了苔藓的脏污墙面上。头发蓬乱血迹四溅, 绽着白色棉絮花的衣衫破烂地悬在腰际上,半赤着的身子已经难见一块好皮子了。 魏勉回头一看裴青的左臂上也缠了一道白布,几个跟着去的卫士也多少受了伤, 虽然算不上狼狈可也算不上精神。不禁皱眉问道:“怎么都挂了彩?” 裴青低头回话:“都是卑职的错,一时急于将他拿下,好问出晏总旗的死因,不想这詹维知道事情败露, 竟然破罐子破摔, 浑不要命一顿搏杀。奉了大人的钧令,为拿到活口我们都不敢下死手。结果反而是我们一行人都挂了彩,才将这家伙拿下!” 魏勉有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真是年岁越大越发古板, 行事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你们的性命金贵,还是这罪人的性命金贵?他死了,我们只不过就是要多花费些功夫去查证,怎么能由着性子跟他一般见识!” 边嗔骂边走进了詹维的身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却不料绑得紧紧的人突然仰起头,鼓着腮帮子猛地唾了一口唾沫过来。魏勉抹掉脸上的沫子缓缓抬起头,在阴影里裂开了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猛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进了面前之人裸露的伤口里。 詹维疼得直抽冷气,牙齿咬得咯吱响,脸上的冷汗像断线似地往下淌,却只是瞪大了眼睛气喘如牛般一言不发地紧盯着众人。 魏勉抽回手指,拿了一方素白手帕擦拭着血迹,面上却浮现出激赏之色,“好,好!有骨气,我敬你是条汉子!孩儿们,去把咱们看家底的好东西拿出来,也让这位英雄见识一下!”几个卫士躬身应诺,从里间抬出一张小铁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