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安坐如钟,安静如鸡。 吊着石膏的陈易生在客厅里像勤劳的工蚁,一刻没停地走来走去,接听电话收发信息,和监工的洋老头用东欧口音的英语交换意见,又指点工人施工细节。五六个工人动作飞快,祖母绿陶瓷的复古壁炉已砌得比唐方还高。 陈易生不时走到赵士衡身边给几句意见,随即就会笑嘻嘻跟唐方打招呼:“不好意思,他们马上弄完,我们再好好谈。你先喝茶,喝茶。” 马上马上,十几次马上后,眼看就是明天了。 唐方虽然脸黑,但不心急,只淡淡应一声:“好”。 她拒绝了赵士衡提出的改约时间的建议,坚持要等壁炉完工后谈一谈。既然是谈判,并没有什么技巧,比耐力而已。谁先浮躁谁就被动。唐方为了钱为了房,耐心可以接近无限大。 但每次低头看见面前复刻版oiva toikka 玻璃杯里的第三包立顿袋泡绿茶,唐方不免有点一言难尽。她猜测赵士衡也许才是102的设计者。毕竟设计师虽然可以细到连筷架都配得无可挑剔,却管不着客户平时喝什么茶。这样赵士衡也逃不掉拆墙的连带责任。 唐方仔细观察了赵士衡。他比陈易生高壮一些,戴着有点土气的黑边眼镜,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这副眼镜及谦和老实的表情显得毫无个性,活像变身前的超人克拉克先生,穿衣不功不过,唯一的亮点是脚上那双黑色袜子,坐着的时候没有露出一截脚踝。 一个不得不听命于并且努力巴结富二代甲方的穷逼设计师,可气可叹又可怜。如果这两人真的是攻受关系,唐方也不觉得奇怪。 墙上“时间逆流”的挂钟,指在了十二点。 壁炉终于完工了。工人们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陈易生又接了一个电话,走到八角窗前压低了声音。赵士衡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沓子人民币。 “还有一个壁炉,麻烦这周末运到章总家。peter你数一数,六万。” 唐方撑着腮帮子,寻思三万倒真不贵。三周后就变成二手壁炉。她算计着折旧掉多少钱陈易生才肯不拆走这个壁炉。上海的冬天阴冷潮湿,她本来想改铺地暖的,好一点的地暖算下来也要两三万,换成这个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壁炉不要太划算,赞得勿得了。 赵士衡的美语口音比陈易生的东欧口音好听多了。 洋老头彼得笑着接过钱,点了点,把三捆钱放回赵士衡手里:“三万是两个壁炉的价格,易生愿意帮我的忙,是我的荣幸。” 陈易生挂了电话,转身扬了扬眉笑着问:“一万五一个,赵士衡你人傻钱多?” 赵士衡愣了愣。唐方瞪圆了眼,心底有朵小火苗腾腾地冒了起来。为了这个壁炉,她可以谈得更有技巧一些。 洋老头亲热地拥抱了陈易生:“易生,太感谢了,否则我这两个壁炉再运回捷克要损失几十万元的运费,谢谢谢谢。你放心,你订的十个我已经安排工人开始制作了,八月份就能运到上海。我们家族都非常感谢你,如果你来捷克,请一定联系我。” 陈易生笑着拍了拍老头的胳膊,赞许了他的办事效率,对着壁炉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发送出去。 手机立刻响了。 唐方看着陈易生又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得她都头晕眼花。 “对,颜色和我这个一样。” “废话,当然好看。” “十二万不还价。你再烦我马上把照片发给裴小姐。” “对,包运输和安装。老彼得亲自过去盯着。” 唐方瞠目结舌,百分之七百的纯利润,陈易生这个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也太黑了。想到赵士衡睁眼说瞎话讨了三个月的续租期,再看着和自己擦股而过的bb tufty-too橙色沙发,一道灵光从唐方脑中一闪而过。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