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又想了想,实在是不记得了。 前世过去这么久,她都有了孩子,对于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在模糊,就好像是做了一场真真切切的梦,可是支离破碎的边缘记忆,却早就不能使她影响深刻,大多数时候奚娴都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个大概。 林紫贤见她恍惚着,便笑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如何又神思不属的,总叫我瞧着心慌。” 奚娴摇摇头,慢慢放下银著,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焦急……再过两三年,旁人家的孩子都会背书了,只有我们家那个还神智无知的,总是不像样。” 奚娴现下瞧着,似乎真儿个是端庄贤惠的模样,就连垂眸的轻愁都那样柔婉,已经脱离了少女时代颐指气使的娇气模样,变得大方而体谅。 林紫贤也是如此。 只是她身处在大家族里头,即便关系再简单,却依旧有许多事体等着她琢磨寻思,并给出最好的处理手段,她比奚娴更干练许多,就连绾起的长发也利落而端庄。 林紫贤抿了一口酒,才思忖道:“若你不嫌弃,倒是可以叫无拘来我家,恰巧我们供着位先生,那人是江南来的学子,考上了举人,却未能中进士,如今呆在长安等着授官……不瞒你说,等了许多年,没银子的事体哪儿能半成?天上也不平白掉金子,如是便来我家当了先生。白先生为人和善,倒是没什么架子,即便是小童的学问也津津乐道……” 绕来绕去,其实林紫贤只表达了一个意思,自家的先生也不差,虽然和世家大族不能比,但教小孩子远远是够的,而且人家先生人好,什么都不差,横竖不会亏了无拘。 只奚娴还是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道:“你晓得我身子弱些,许多时候都照应不到,若是精神好,自个儿教他也没什么。而今……如此便盼着无拘能在自家府中修习学问,我也好多陪着他。” 林紫贤默然一顿。 奚娴看上去,其实和少女时候没什么差别,若真要说,只能说她比从前要更苍白柔弱一些,眉宇间带着些妇人才有的韵味,似是圆润的珍珠一般细腻而勾人。 林紫贤把目光偏移至一边去,才微微含笑道:“你说的甚是,不若我给你打听打听,白先生仿佛认了一位义兄,也是颇有学问之人,容我探听一番再与你说。” 奚娴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 她便垂下眼睫,亲自斟了酒,又与林紫贤说起些旁的事体,两人一来一回,倒是尽兴。 一不当心,又到了黄昏时。林紫贤便瞧见奚衡抱着无拘回来。 无拘比在襁褓里长大许多,一双淡棕的眼睛明润而漂亮,他和他爹一般不大爱笑,但也并不是板着脸不说话。 奚娴总为这事儿发愁,但无拘这小团子倒像个小大人。她便时而发愁,嫡姐到底带无拘作甚去了,怎么把孩子养成这幅性子,倒不是古怪,只是叫奚娴心疼。 而他的求知欲实在太强了,以至于成日都爱揪着奚娴问问题,天马行空的叫她招架不住。 奚娴时常问林紫贤,你家孩子也这样么? 林紫贤摇摇头,女孩儿和男孩到底不一样的,她家娇娇乖得很,没有无拘那么皮,却只是道:“想懂的事体多些总是好的,做学问的大儒不就是这样?我看无拘是个有出息的。” 奚娴却只是笑了笑,把无拘往自己这儿召了召。 嫡姐今日穿了一件玄色衮银边的长裙,乌发披散在脑后,以玉钩绾起,眉眼微微上挑,外头是薄纱的罩衣,显得有些冷淡疏离,见了林紫贤不过一颔首。 林紫贤早就习惯了这家人奇怪的情况,于是也只是起身道:“娇娇还等着我回去,如此,我便先行了。” 倒是听那个玄色衣裳的女人平淡道:“你们方才在聊甚么?” 奚娴道:“昨儿个不是和你说了吗,想给孩子请个先生呐。” 嫡姐似乎笑了下,看着奚娴眼神十分锐利,却又转瞬即逝,很快便叫人察觉不到了。 奚娴早就不怕她了,到底是天天躺在一张床上的人,能怕到哪里去? 真的怕,夜里就好不要睡觉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