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定的买价高得离谱,但隔天刊出独家新闻后,《千禧年》杂志的市场价值一飞冲天,因此这笔投资仍算是小小的成功。他们再度恢复了自由独立,只是几乎还没时间好好享受。 在记者俱乐部为安德雷举行追悼会时,甚至有记者与摄影师紧跟着他们不放,无一不是想表达道贺之意,但布隆维斯特感觉被逼得透不过气,即使想亲切回应也力不从心。失眠与头痛继续困扰着他。 此时,也就是第二天下午,办公室里的桌椅已经过仓促重排,香槟、红酒、啤酒与外送的日式料理也都放到桌上了。人潮开始涌入,首先是员工与自由撰稿人,随后是杂志社的一些友人,其中包括潘格兰。布隆维斯特帮他走出电梯后,两人拥抱了一下。 “我们这姑娘做到了。”潘格兰眼泛泪光说道。 “她通常都可以做到的。”布隆维斯特微笑着回应。他将潘格兰安置在沙发的荣誉座上,并特别吩咐绝不能让他的酒杯见底。 能在这里见到他真好。能见到这许多新旧朋友真好。嘉布莉也来了,还有督察长包柏蓝斯基,有鉴于他们职业上的关系,加上《千禧年》又自诩为警察机关的独立把关者,或许不应该邀请他,但布隆维斯特就是希望他来。这位泡泡警官整晚都在和沙丽芙教授说话。 布隆维斯特与他们还有其他人一一干杯。他穿了牛仔裤和他最好的一件西装外套,而且一反常态喝了不少酒。但仍甩不掉那种空虚、沉甸甸的感觉,这当然是因为安德雷。安德雷始终萦绕在他脑海,这名同事差一点就应他邀请一同去喝啤酒的那一刻,深深烙印在他心里,那是多么平凡却又生死交关的一刻。他不时回想起这个年轻人,与人交谈时自然难以集中精神。 他实在受够了这些赞美与奉承——唯一令他感动的赞词是佩妮拉传来的短信:“你是真的在写作,老爸。”——目光偶尔会往大门飘去。莎兰德当然受邀了,她若出现也会是贵宾。布隆维斯特想要感谢她慷慨相助,终结了赛纳的纠纷。但不见她的踪影。难道他真以为她会来? 她所破解的机密文件让他厘清了整个事件,甚至说服了艾德与索利丰的老板戈兰特向他提供更多细节。但自那时起他只和莎兰德联络过一次,就是透过redphone app,尽可能地访问她关于在印格劳度假小屋里发生的事情。 那已是一星期前的事,布隆维斯特不知道她对他写的文章有何看法。也许她在气他写得太夸张——她给的答案少得可怜,他也只好自己填空了。又或者她感到愤愤不平,因为他没有提到卡米拉的名字,只说是一个外号“萨诺斯”的瑞俄混血女子。再不然就是她对于他未能全面采取更强硬的态度感到失望。 谁知道呢。更糟的是检察长埃克斯壮似乎真的打算起诉莎兰德,非法剥夺自由与侵占资产则是他企图罗织的罪名。 最后布隆维斯特终于再也受不了,连声再见都没说便离开了派对。天气十分恶劣,由于无事可做,他便滑手机看短信。有道贺的,有要求采访的,还有两三个不当提案。就是没有莎兰德的只言片语。他关掉手机,拖着步伐回家,一个刚刚写出世纪大独家的人脚步竟如此沉重,着实出人意料。 莎兰德坐在菲斯卡街公寓的红色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旧城区与骑士湾。开始追踪妹妹与父亲遗留下的犯罪资产至今已一年多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在许多方面都很成功。 她找到了卡米拉,给予蜘蛛会重重一击,切断了他们与索利丰及美国国安局的关系。俄罗斯国会议员戈利巴诺夫在莫斯科受到莫大压力,卡米拉的杀手死了,她的心腹波达诺夫和其他几名计算机工程师都遭到通缉,被迫隐身。只是卡米拉还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事情还没结束。莎兰德只是伤了敌人的羽翼,这样不够。她阴沉着脸低头看着茶几,那上头有她的一包烟和一本尚未翻阅的《千禧年》。她拿起杂志又放下,然后又再次拿起来,读起了布隆维斯特的报道。读完最后一句之后,她瞪着他放在作者署名旁的近照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她跳起来,进浴室化点淡妆,套上黑色紧身t恤和皮夹克后,随即走入十二月的夜色中。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