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了一次,吓得手足无措。但他心想,这无法解释那么大面积又深浅不一的瘀痕。 他怀疑是家暴,便向一位家医科医师和一位与他有私交的退役警员求助。尽管他们无法证实他的忧虑是否为真,他却愈来愈气愤,着手准备寄发一连串正式信函并提出种种报告,忙到几乎把儿子都抛到脑后了。鲍德发觉要忘记他很容易。鲍德在索茨霍巴根的家里替儿子准备了一个房间。大部分时候,奥格斯都坐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上玩一些超高难度的拼图,把数以百计的小图片拼接起来,最后再全部打散,从头再来。 起初鲍德会盯着他看得入迷,就像在欣赏伟大的艺术家工作,有时候还会突然幻想儿子可能随时抬起双眼,说出一句成熟的话。但奥格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过。就算拼图拼到一半,他抬起头来,目光也是直穿过他父亲,望向俯临大海与海面上粼粼波光的窗子,到最后鲍德也只得任由他去。他几乎不带儿子出门,就连屋外的院子也不去。 依法而言,他并没有监护权,在想出办法解决之前,他不想冒任何风险。所以,买菜、煮饭、打扫,都由帮佣萝蒂·拉丝珂负责。鲍德对于这类事情一窍不通。他很多事情都不在行,只熟悉计算机与算法,因此也就更沉迷其中了。夜里,还是和在加州时一样睡不好。 眼看官司诉讼与风暴迫在眉睫,他每晚都会喝掉一瓶红酒,通常是阿玛罗尼,虽然能暂时得到舒缓,长期下去恐怕也没什么作用。他开始觉得状况愈来愈糟,并不时幻想自己化成一缕烟消失不见,或是离开这里到一个荒凉偏僻、不宜居住的地方去。没想到十一月的某个星期六,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晚上很冷,风又很大,他和奥格斯走在索德马尔姆区的环城大道上,冻得半死。 他们到法拉·沙丽芙位于辛肯路的家里吃饭。奥格斯早该上床睡觉了,但那顿饭吃到很晚,鲍德倾吐了太多心事。沙丽芙对人就是有这种魔力。鲍德是在伦敦皇家学院念信息科学时认识她的,如今沙丽芙是瑞典国内极少数水平与他不相上下的人之一,而且也是极少数能大致理解他想法的人之一。能遇到一个有共鸣的人,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也觉得她很有魅力,但经过多次尝试,却始终打动不了她。鲍德一向不太擅长追求异性。不料这回他们的道别拥抱差点就变成吻别,可以说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和奥格斯经过辛肯斯达姆运动中心时,他还在回味那一刻。也许下次应该请个钟点保姆,然后说不定……谁知道呢?一段距离外有条狗在吠,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冲着狗大喊,听不出她是怒是喜。他望向霍恩斯路口——那里可以拦出租车,也可以搭地铁到斯鲁森。感觉好像会下雨。到达路口时红灯亮起,马路对面站了一个四十来岁、神情疲惫不堪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就在这一刻,鲍德牵起了奥格斯的手,他只是想让儿子乖乖待在人行道上,但立刻就感觉到奥格斯的手紧绷起来,仿佛对什么东西起了强烈反应。他的眼神专注而清澈,就好像一直以来蒙住眼睛的薄纱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掀开来。此时奥格斯不再凝视自己内在的复杂心思,反而像是看穿那个路口格外深远而重大的一面。因此绿灯亮了,鲍德也不予理会,只是让儿子站在原地凝神注视眼前景象。不知为何他竟满心激动,连自己都觉得奇怪。那不过就是一个眼神,何况还不是特别开朗或欢欣的那种。但这眼神扰动了他一部分沉睡已久的记忆,让他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好久好久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希望。 第二章 十一月二十日 麦可·布隆维斯特只睡了几个小时,因为熬夜看伊丽莎白·乔治[1]的推理小说。这么做其实并不明智。当天早上稍晚,赛纳传播的报业权威欧佛·雷文将要为《千禧年》杂志主持一个策略研讨会,布隆维斯特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备战。 但他无意保持理智。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起床,用优瑞咖啡机煮了一杯浓得不寻常的卡布奇诺。这台机器是不久前快递送到家里来的,里面还附了一张纸条:“依你说的,反正我也不会用。”如今它矗立在厨房里,像座美好时光的纪念碑。他与赠送者已完全断了联系。 最近他几乎提不起劲来工作,到了周末甚至考虑找点新鲜事来做。对布隆维斯特这种人来说,这可是相当极端的念头。《千禧年》一直是他的最爱、他的生命,他人生中最精彩、最戏剧化的事件也多半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