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张有些瘸腿的小板凳坐在病床旁边,黄老板面色白得和床单一样,很虚弱很不得劲,人是救回来了,做了好多个检查,又验血又验尿还照了片子,结果查出胃有些问题,毛病不大,现代人多多少少会有的一点小问题,这也是应该的,人活一世,多大的哭多大的委屈都得自己消受全吞进肚子里,胃哪能不坏。 江钊没忘记黄老板让她千万别告诉江鹭,那时候江钊没把握黄老板能不能救回来,搞不好就成人家一句临终遗言了,她就没敢和江鹭说。 人既然救回来了,她琢磨是不是还是要告诉江鹭,她就这样一想,床上的人错开两只眼有感应一般看住了她。 “你醒了,喝点水吧。”江钊给她接了杯水,要喂过去,黄老板拿手一扬,连杯子带水泼一地打湿了江钊的裤脚。 江钊好脾气不慌不忙同时感叹黄老板好力气,那只手牢牢牵住了衣袖,江钊第一下都没甩脱。 “不要告诉你姐姐。” 老顽固了,江钊叹了口气,敌人冥顽不灵她只能试图用糖衣炮弹软化她,“你先松开,我先把地上收拾一下,哪也不去。” 说到做到,江钊没有违背病人的意愿顶住一双如炬的双眼蹲到地上擦那些水印子。 “我知道你不想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担心你。” “我怕她担心我?”黄老板残酷的一笑。 “我只是爱虚荣,我不想当着她的面被戳穿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求死也不能,我好不容易在她面前活出那么一点点尊严,只有她把我当人看,求求你让我留点脸吧。”她声线压得极低,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饮泣溅血,身下的床单被她掐得几乎要破,手背青筋暴起,她闭上了眼。 “你喜欢她。”四面拉上的布帘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却不隔绝声音,好在邻床的人睡死过去,鼾声如雷。 那一双眼突然回光返照似的瞪大了吓人,江钊心知自己说中了,但是黄老板嘴上很狡猾:“我没资格,哪能呢?” 今天上午,江钊还在想她没有资格让江鹭快乐,兜了一天,这里还有一个人原来与她同病相怜,可历史又使她们不能惺惺相惜。 黄老板扫了江钊一眼,“我以前也有钱的,有时候能赢一点,吃香的喝辣的,喝汤不吃肉,糟践,我糟践了谁?我作践了我自己呀,你就不该救我。” “我不能让你死在我面前。” 江钊后来要喂她水,给她弄点吃的,她都不要,江钊就有些无可奈何,“你真这么想死,那不如这样,你也没别的地方去,等你死了,把你遗体直接捐给医院,让人家每天在你身上又割又缝一番作为,死个一百次一千次,死得其所给社会做贡献,就是只好委屈一下你自己,死了也没个地方拜拜,明年清明没人看你,多寂寞,所以,请不要死啊。” “不想我出个意外的只有追在我屁股后面咬沟子的一伙债主,你可以见死不救像之前那样,我不怪你。” 这人实在精明过了头,江钊毕竟修为浅被她一不小心拿个照妖镜从头看到脚,再要喂水江钊也就不勉强了。 是啊,黄老板说的一点没错,其实黄老板与她有何相干呢,两人甚至还有一点敌对的情绪在里面,但是江钊绝对不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什,相反,她完完全全遵从了黄老板的个人意愿,她没有第一时间拦住黄老板,她是给足了时间让黄老板去死呀。 不然她也不会慢慢吞吞坐公交坐过站,不然她也不会在查到那个电话的一瞬间又放弃了拨号。 她不是绝情,她从始至终都很体谅黄老板,她见到黄老板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女人身上背了事,姐姐说过黄老板是个赌鬼,她就猜到了黄老板一定欠了别人很多钱。 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没看出来,又或许她看出来了,只是不说。江钊不懂。 气氛有点沉重就好像躺在病床上的黄老板已经没救被宣布临床死亡,江钊与她无亲无故只能默哀一分钟说不出话。 啪嗒啪嗒窗户晃响,刮风又下雨了,这场雨洋洋洒洒漫天下来了。 “你走吧,我不会想不开了,我要走,我要离这里远远的,三天后让你姐到火车站来,火车站广场东南角有一伙黑车。” 人都请你走了,江钊光明就正大光明走出房门口,走到不在黄老板视线内立马露了怯放跑了气一轮轮憋下来,疲软的身体扶住走廊墙边扶手,像个垂危病人似得有气无力走出去。 她做别人眼中的好学生好孩子做惯了,头一遭下定决心与被害者同谋的杀局虽然落得一个谋杀未遂,她却要一辈子背负纵凶的罪恶感了。 掏掏口袋掏出一张东西来,黄老板留下的一纸遗书,刚才救黄老板在床头发现的,皱皱巴巴,展开来看看,一笔字歪七扭八,春蚓秋蛇,咱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咱,写得什么跟什么,如果一不小心人没救回来,那就真成绝唱了,好在现在没人需要它。 门口一个垃圾桶,作废的遗书重新团成一个小纸团子扔进垃圾桶里静寂无声,分明没重量的,江鹭却觉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