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知道苏子衾的房间里有个暗匣,就在他卧室的小书柜那里。曾经她在苏子衾不在的时候偶然打开过一回,只是看到最上面那幅子衾画的母亲的画像就又默默地合上了。所以方才她记起那幅画,想着也许对他醒来会有用,便要跟来了。 苏丞相进到他的房间,一派陌生,恍然想想,他竟有十年多没进到过他房里来了,光是站在那里都手足无措。 倒是叶琉涟,仿若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样四下熟悉,把估计中能用上的东西都装了起来,末了又看着丞相道:“我一会儿会送过去的,您要一起吗。” 苏丞相惭愧:“我,我下回再去吧。”说罢便匆忙反身,离开的脚步里略带踉跄。 见到他走了,叶琉涟放下手里收拾的东西,去了书柜那里打开暗匣,却见放在最上面的不是原来看到的那幅严鸽的画像,而是一张白笺,上面摆了一枝玉簪,簪花是他送给苏子衾戴在颈上的长生草玉饰一般的式样,只是这簪头上又附了些许淡蓝色的小花,更添生机。 拿起原被压在簪花下面的那张白笺,正对着她的是反面,但从隐约透出的墨迹可以想象他正面字迹的周正修容。 缓缓反过来,“生日快乐”四个大字白纸黑字地映在叶琉涟眼前,对比的晃眼。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叶琉涟突然放下簪花和白笺往暗匣里翻:整齐的九张白笺生日贺卡,统一的样式很是熟悉,上面的书写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婉转飘逸,正是不同时期自己的字迹。 再往下翻去,厚厚的一摞,全部都是他们习课时的书画作品,还有单独放置的自己随师父往益州去时给他寄的涂鸦信。 另有一周正小盒,打开里面尽是多年来自己送他的礼物,每每被他言及小气要丢掉的东西,现在居然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 看到这些,叶琉涟的鼻子一阵发酸,原来苏子衾竟是和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只是她放的光明,他放的隐晦,一如二人对待心意不同的态度。 把小盒放回时因了课业纸张被碰零散了的缘故,叶琉涟不得不整理一下,却突然看到纸张上半掩在匣子里头的小字,抽出细看,心中一阵抽疼。叶琉涟从在周勉那里听到消息后就强忍的情绪再也没忍住,如洪水一般汹涌袭来,收势不住。 即便是刚刚亲耳听到苏子衾被断言不过一月寿命,她都没哭,现在却因一排字而泣不成声。 ——我喜欢你,可惜从心无力。 都说一世欢喜需修十世善缘,前世五百次回眸才得一世擦肩;她究竟是做过好少的善事,才得以今世被他喜欢。 一张一张地翻阅,叶琉涟透过泪水看着每张自己的课业纸上都标注的小字,有的是与他的课业纸放在一起,有的只单独她的一张,但逢是自己的就必有旁注,只不过无关作品罢了。 “阿姮阿姮,我喜欢这个名字,发现好像她只让我这般叫她,更欢喜了。” “今天她又挨训了,把教习先生的脸画成了包子,还美曰其名为漫画,没见先生脸都快黑成墨炭了。” …… 随着字迹由青稚到成熟,小字的内容也随之变化。 “虽然她不敲门习惯了,可我仍觉心惊,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一哪次我在梦里吐露了真言呢?” “听说她要订婚了,我很欢喜,也只能欢喜。” “她问我喜欢之人,我怎能说,怎敢说?真是现实到懦弱。” 看到最后一张,也是最新的一张,叶琉涟握着纸张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最终跌坐在地捂住了满脸的清泪。 “我能做的都为她做了,最后只剩下一件事——离开。” 是啊,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她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为了她,他想方设法地保叶府平安,宁愿背上一辈子的内疚,也不能留下陈臻这个隐患。为了她,他持续服用烈性丹丸,明知这会使他有限的生命变得更短,只为了让她心安……最后他还要离开,只留下李国源带来那封信上的假象,让她以为他还会在这个世上的某处好好的活着。 可是她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余久,叶琉涟方抹干眼泪缓缓站起,将暗匣里的东西重新规整放好,这才带了原先整理好的东西离开。 背影中,她的步子坚定又沉稳,头上的一支长生草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