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死了,他的身后事自然要有结义兄弟周引桓来办理。至于林一的亲人?林一自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运气好被当时的武林泰斗林魁林老先生看上,给他取名为林一,收做徒弟带在身边,后来林一学了林老先生七八成的功夫,才得以在人才辈出的武林崭露头角。而后,林一因缘与周引桓结为异性兄弟之后,又娶了周引桓的师妹,也就是施流光。可施流光在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如今,唯一跟他还有血缘关系的,也只有林清时那么一个女儿而已。可这女孩儿如今也不过是九岁之龄,谈何为他打理身后事?她自己都还是个麻烦呢。 林一在武林之中颇有威望,再加之为他主办丧事的是与之齐名的周引桓,他的死讯一传出去,每日前来诛邪山庄吊唁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周引桓身为诛邪山庄的主人,忙得脚不沾地的。今日才寻到空隙,摆脱了需要应酬的人,来同自己这个儿子好好“谈一谈”。说是谈谈,其实更像是质问和恐吓,他的口气和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儿子……儿子那晚看到的,早已同父亲说过了。”坐在长案后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周引桓,给仲安造成了无限压力。仲安一咬牙,挺直身板,“那晚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和林伯伯打至院中,林伯伯一时不敌,就……就被杀害了。”当他说道“杀害”这个词的时候,眼里迅速积聚起晶莹的泪花,衬得他略带棕色的眸子如同猫眼石一样,泛着微光。 “既然那个人能杀了你林伯伯,想必武功定不在他之下。”周引桓眸色深沉,表情平淡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而后问:“那你和清清又为何会躲在水缸之中?” 周仲安到底年少,周引桓一说这话,他便以为自己的谎言成功了。 周仲安微微松了一口气,答道:“那日孩儿已经向父亲和谭叔叔说明了,是林伯伯见事情有变,担忧我和清清的安慰,所以提前让我和清清藏在水缸里,独自一人出去迎敌。” 周引桓像是看见猎物步入自己挖好的陷阱里一般,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仲安,你很聪明。” 看似夸奖的一句话,让仲安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周仲安知道事情不妙,思来想去却不明白自己哪里露了馅,强自镇定道:“是父亲教导有方。” 周引桓哈哈一笑,“仲安啊,你果然不愧是姓周的,只是还太嫩了些,跟我玩,你还差了点火候!” 周仲安垂下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就会在那犀利的目光下浑身颤抖,虽然他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世人皆知诛邪山庄庄主周引桓刚直不阿,清风峻节,他却知道座上那个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并不如传言里所说的那般光明磊落。 世上有哪个端人正士会在私下里密谋要除掉自己的异性兄弟呢?他亲眼所见,他在杀死林伯伯的时候,一丝手软的迹象也无,眼里流露出来的尽是快意。甚至在最后一刻林伯伯认出他来的时候,他也能笑着说“你该死!” 就算他当初不小心听到他在书房里与人密谋的时候心里还有所期待,这期待也早在那个火光通天的夜晚被烧成灰烬了。 周仲安无比庆幸那一天自己去了书房,听到了那件事,更庆幸自己虽然抱着听错了的侥幸心里,却仍旧前往风月山庄找到了不明所以的清清,并救下了她。 “孩儿不懂父亲是何意思。” 没有哪个孩子不期待自己父亲的疼爱,即便周引桓对他态度一向冷淡,他心里也是敬仰自己的父亲的。可现在,他跪在这里,虽然害怕,却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濡慕的感觉。 “如果那人武功真比你林伯伯高,你林伯伯又怎么会有机会将你和清清藏起来呢?”周引桓淡淡的反问,他仍旧称呼林一为“你林伯伯”,亲昵的好像下了杀手的那个人不是他,更像是要存心玩弄自己猎物的猎人,肆意的享受着捕猎的乐趣,尽管这回这猎物是他的儿子,于他也并没有任何区别。 周仲安听了这话,心里不以为然,却在听到周引桓的下一句话时,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血色瞬间退去。 “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仲安,你的确心思缜密,甚至连我和你谭叔叔的反应都预料到了,并且做出了回应,只是你骗得了谭青,却骗不了我。”在周仲安忐忑不安的表情中,他徐徐抛出自己的真正底牌:“若是林一真的知道你和清清藏在那里,还会再把敌人往那里引吗?” 周仲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周引桓目光里暗含冰刃,步步紧逼,“那日你就在书房外,对不对。”虽是问句,他却说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