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几分厌烦也有几分得意。一二壶梨花白下肚,他面红心跳,便有些吃不消,忙忙躲到包厢外,由得同乡在包厢内拼酒胡闹,他自寻了墙角的一张空桌子坐下,叫伙计送来一杯浓茶解酒, 便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她与那个富人不知何时也来了,菜大约还没有上来,那二人便坐在临窗的位子上喝茶。这回他终于看得清楚了,那个所谓的富人年纪并不大,与他差不多年岁,二十五六上下。其人一身月白衣衫,虽是寻常打扮,然举手投足间却掩饰不住身上那种说不出的闲适气度。可谓是风姿秀逸。那人看向她时,眉眼里带着温柔笑意,与她坐在一处也自是十分的养眼。 他只是瞧了一眼,便再也转不开眼睛,于角落里慢慢喝着茶,隔着三两桌客人,死死地盯着临窗的那二人。 不一时,上了菜。这回她又要了鱼脍。只见她举筷夹起一片鱼脍作势送到那人唇边,那人赶紧笑着躲闪,道:“我不爱吃这个,快拿开!” 她不依,非要往他嘴里送,他躲闪时,她一个失手,将鱼脍抖落在地。那人便啧了一声,瞪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搁下筷子,弯腰去捡。这时,那人自然而然地将手搁在桌子边上,待她抬起头来时,他才将手拿开。 她捡起鱼脍后,心疼地嘟囔了几句,大约是在抱怨竟然有人不爱吃这天下最最美味的新鲜海鱼的生肉,不懂这新鲜鱼肉的好。 她不知道那个人适才悄悄护着她的头,坐在角落里这一个却看得分明。王春树将已然凉透了的浓茶一饮而尽,然而还是没有浇熄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怒火。 他定定地坐在角落里,等那二人吃完会账,再携手而去时,他便也起身,唤来伙计会账,与众同乡一一道别,说是家中有急事,须得尽早回去云云。 待下了楼,那二人还未走远,他便又鬼使神差地混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这一回因他醉得厉害,听不清前面那二人叽叽咕咕说了什么话,但她偶尔侧头与那人说话时,便能瞧得见她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嘴巴动来动去,大约是在吃些诸如话梅一类的零嘴儿。她话梅吃完,那人笑吟吟地伸手到她面前,她便理所当然地将话梅的核吐在那人的手心里。 那人与她且说且笑,随着她慢慢地走着,负于身后的手掌里握着一把她吐的果核。 王春树这回又跟到青柳胡同口,怔怔许久。跟了这一路,吹了许多冷风,心中怒火未息,反而更旺,这一把怒火烧得他心内焦躁,几欲发狂。 一个他看不上的穷家女子而已,一个被他退了亲的女子而已,一个年满十九也未能嫁出去的女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凭着几分颜色找了个京城的富人么,不就是找了个年岁相貌还算相当的富人么。说到底,不就是个外室么?不就是个还算受宠的外室么? 他于街上踽踽而行,转悠了许久,酒渐渐地醒了,不想回去见家中的那一群人,遂独自去了胡家小院。 胡家的门庭并不起眼,却因为三个女儿生得好,在京城中颇有些名气。胡家大小姐去年嫁给了一个广西卖山货的商人做了如夫人,如今只剩二小姐三小姐撑门面。 他来找的是三小姐。三小姐芳名叫做胡萱萱,此女媚骨天成,风情万种,于三姐妹中容貌也是最美,因此人送外号小狐仙。 小狐仙芳龄今年实足一十八,对外则称虚岁一十七。长得美不说,小曲儿也唱得极好,从小被爹娘捧着宠着长大,傲得很,有钱人家的子弟见得多了,自然不将等常人放在眼里。 ☆、第81章 侯小叶子(十八) 他当初跟了几个风流同僚来喝花酒,坐在酒席的最下首,因衣着不甚鲜亮,又因为埋头苦读多年,家中业已娶了亲,就连儿子也生了几个,头一回到这等地方来难免有些放不开,言谈举止间便拘束了许多。那小狐仙同他的几个同僚说笑打闹,对他却是连眼皮都不撩一下。到她家来的,非富即贵,京城中慕她名的人不知凡几,他一个七品的小小翰林编修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也不以为意,后头又独自来了几回,专找大小姐二小姐,对小狐仙连瞧都不瞧一眼。他只喝花酒,从不留宿,且言谈举止斯文有礼。仅来过几回,大小姐二小姐便得了许多贵重的头面首饰珠宝,便是连伺候的仆从使女都能得不少的赏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