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几个字微稍有些歪斜,似乎是写信之人突然情难自持,下笔便无法像之前那样沉稳。元夕阖上双目,将那封信牢牢按在胸口,心尖仿佛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刺得又疼又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睁开眼,伸出手接过一片在空中飞旋的落叶,心中感到一阵彷徨:无论多么美好,还是注定要凋零,她到底该握紧还是狠心放它离开。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回房将那封信小心收好。回头看见窗外那只鹦鹉还在不断蹦跶,狭促心突起,忍不住走过去一边逗它一边念道:“萧渡,大笨蛋。萧渡,大笨蛋。” 那鹦鹉眨了眨眼睛,歪头想了一会,开始欢快地扯着嗓子喊道:“想炖,大鸡蛋!想炖,大鸡蛋!” 元夕顿时傻了眼,又忍不住想笑,最后只得在心中喟叹道:“果然是只蠢鸟,真不知上哪找来得。”但被它这么一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第二日,元夕正惴惴不安地在屋中等着会不会有另一封信送来。谁知却等到了夏明远差人来带话,说小姐每日呆在房中怕闷出心病,让元夕陪她一起去普渡寺参佛。 元夕听见这个消息,顿时有些失了神。以前她还未出阁之时,爹爹去寺里参佛偶尔会带上家里某个的姐妹一起。那是人人都期盼着的日子,毕竟在闺中呆得久了,谁都盼着能出去顺便游玩散心。 小时候,元夕曾经也无数次想过,会不会有一日爹爹能想起自己,把自己也带去。后来她长大了,明白这些只能是奢望,也就没有再去想过。谁知今日,这愿望成真之后,她心里却不能像曾经想象的那般雀跃欣喜。 元夕从小最渴望得,就是能让爹爹对她笑,能对她表露哪怕一点关心与重视。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当这一日真得到来时,她竟已经不再稀罕了。 她虽这么想着,却还是吩咐李嬷嬷和安荷替她打扮收拾了一番,毕竟这是爹爹的一番好意,她心中的郁结,也希望去佛寺内能有所参透。 于是她收拾妥当后,便随爹爹一起上了马车,一路朝普渡寺驶去,路上夏明远问了问她这几日的吃穿可还习惯,元夕都一一答了,心情放松下来,又对爹爹说了些那只鹦鹉引出的趣事,引得夏明远想起曾在外的一些见闻,就这么谈了起来。于是这一路,竟是两人这些年相处最自在的一次。 马车停在了普渡寺门外,寺内早已得到消息,一名小沙弥领着他们朝内走进,夏明远让元夕先呆在禅房内,自己去先随那名小沙弥去找空寂大师。 元夕却不愿枯等在房里,于是伴着院内的梵钟声响,信步便走到了大殿内。殿内香火萦绕,她跪在蒲团上,抬头望着眼前的威严的佛像,心中默念着:“都说佛祖能通天晓地,能否让元夕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檀香袅袅,神佛不语,只有众僧的诵经声不断传了进来。待她站起身来,转头却看见有一人正走入殿内,熟悉的青衫玉带,儒雅风姿,那人看见她顿时有些吃惊,随后又挂起笑容,对她招呼道:“萧夫人。” 元夕也是一惊,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小夫子,而她的心中,竟也再未泛起任何波澜。 ☆、第57章 056 钟鼓声声、梵音缭绕,元夕与骆渊信步走到院内参天的菩提树下,仰头看见一只白鸟正展翅朝天际飞去,远处是青山隐隐,暮云苍苍。 元夕深嗅了一口空中混着檀香与叶香的味道,终于放下拘谨,开口问道:“小夫子,你最近还好吗?” 骆渊将目光从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影子上收回,又抬头眺望远山寂立在云雾之中,终是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回到:“不好也不太坏。夫人呢?可是有什么心事未解?” 他问得轻松,元夕却略有些迟疑起来,她与萧渡的事,说到底也是家事,终究是不便对他来言说,就在她低头沉思之时,骆渊已经转过头来,凝神看着她,突然柔柔笑道:“现在,你还当不当我是夫子?” 元夕猛地一怔,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往日她藏了心事,总会被小夫子看出,一旦她不愿说,他便会故意板起脸,问她有没有把他当作夫子来信任。 时间好像转了个弯,将他们又带回了起点,然而,事事岂能一直如初。 如今,他的笑容依旧温暖,青衫一角随风扬起,淡淡融在这深禅古寺之中。元夕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变了,那些错过的情思与执念,就在这一笑中泯然而逝。她于是扬起下巴,眼神清亮,盈盈笑道:“在我心里,小夫子一直是我最为尊敬和信任之人。” 骆渊眸光一动,唇角依旧轻扬,道:“那能不能告诉夫子,你今日是因何事想不透,要在佛前跪问,看我能否为你解答一二。” 元夕沉吟一番,终是决定不再隐瞒,将萧渡与爹爹之间的纠葛,她所有的矛盾与担忧,全部和盘托出。这些日子,这些事一直在她心中反复盘桓,此刻终于能有人倾诉,令她长长舒了口气,胸口的郁结也纾解了不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