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奉书的手,把水喝了,朝她点了点头,说:“这两天累坏了吧?快去休息,不用管我了。” 奉书觉得他有些往外推自己的意思,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听话,爬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下,笑道:“我也觉得没睡够。那,师父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 杜浒看了看她,却道:“也不能总是让你整日伺候。这家里的主人是谁?你多给人家点钱,请人家来帮忙就行。现在就去问问。” 奉书始料未及,道:“这家的主人……”她知道薛氏既然抛头露面地开店,必定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媳妇,若是花大价钱雇她,她多半会高高兴兴地来伺候,可是…… 她小声说:“可是这家主人是个女的,恐怕……这个……男女有别,师父不方便……”话没说完,却隐隐觉得不太对,赶紧住了口,这才想到,要是薛氏跟师父男女有别,照料起来不方便,那自己又算什么? 杜浒淡淡道:“那也总好过让你一个小姑娘来。去吧!去问问。” 奉书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犹如被他狠揍了一拳,只想:“师父终究还是嫌我不乖,不要我照顾了!”但听他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是罕见的坚决,也只得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心中已经浮想联翩,想到要让薛氏给师父喂茶喂饭,换洗衣服,翻身盖被,从早到晚守在他身边,及至他伤势稍好,扶他出去散步……只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还没走出门,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突然一跺脚,也不转身,说:“你要让旁人照顾,人家娘子还不一定愿意呢!” “那就让她去村里雇个口风紧的小厮。” 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可她仍是固执地说:“口风再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昨天至少听到三次哨马来村里巡逻。” 杜浒沉默半晌,才道:“也是。那你去问问那位娘子吧。她不愿意,就算了。” 奉书不敢违拗,点点头,心中盘算着,待会把师父的伤势说得可怕些,薛氏胆小,肯定就不敢来帮忙了。 杜浒忽然又叫住她。她急忙停步。 他说:“去请主人家娘子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我只需要休息静养,不必有人随身在侧了。你去隔壁睡,也好静心休养。我需要时,自会唤你。” 奉书心头干噎,又是羞愧,又是伤心,知道师父还在怪罪自己,一时间只想好言好语地求他原谅,一时间却又有些生他的气,踟蹰了片刻,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径自出门。 这天晚上她便搬到了隔壁,却也睡得不好,忽而担心师父喝水呛着、起身时摔着,忽而又为早上的那件丑事羞愧无地,只想大声喊上两嗓子来发泄,忽而又思念起父亲,泪流满面,忽而又摸到怀里的鹿角扳指,想起李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最后,又梦见了胡麻殿下。他向她挑战,令她把那柄镶金匕首还给他,说那是他皇爷爷赐的。 奉书惊醒过来,浑身冷汗,心道:“这是冤魂来找我了吗?怎的李恒的扳指也镇不住?是了,胡麻殿下是李恒的主子,自然不怕。”攥着母亲的沉香木念珠,念了几句佛,这才继续安睡。 次日,她照料杜浒养伤,便格外恭谨守礼,两人也就相安无事。只是他似乎还没从文天祥逝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整天少言寡语,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休养,也不和奉书多说话。 奉书最终还是没有把薛氏娘子请来帮忙。眼下师父受伤,许多事都要靠自己,她也就倔强地行使了一点点特权。她觉得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当大人看。 可是她却不敢问他到底是不是还怪他。杜浒对她一如往常,似乎把那件事忘了,言语上也淡淡的。她揣摩着他的意思,大约是想让自己也忘掉。于是她也装作忘记了,每天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她哪会真的忘记呢,每到夜里,就不自主的脸红羞愧。给师父盛饭端水,手碰到他的手,便会不由自主的一颤,耳根子慢慢热起来。她控制不住。似乎从那一夜起,有什么阀门被打开了。她只好转过脸去,必要的接触过后,就逃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她好容易抑制住了,想安安静静的陪他待一会儿,杜浒却赶她,不让她在他那里多耽。 她说:“师父,你的伤,得换药……” “我自己能来。” 她便听话地离开了,在隔壁听到杜浒艰难地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一阵不停。他那么重的伤,哪能真的说自己来就自己来。等奉书担心得不得了,过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气力不支,昏倒在地上了,原先的绷带解开了,伤口包扎得一塌糊涂。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