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是化学家也对,不过是更好听的名字而已。但我更喜欢叫我自己alchemist,因为我的祖先住在郴州,你听说过郴州吗?” 初荷略微想一想,摇一摇头。 “郴州在湖广行省的南部,那地方的人,很早很早以前就掌握了提炼贵重金属的秘术,可以从那些不纯的金属物件或者低等级的金属杂矿石中提取出白银和黄金,但是后来岁月变迁,历史上发生了无数变故,掌握这秘术的人只剩下我的家族,所以有大约一百年的时间吧,我的家族富甲一方,享尽了荣华富贵。但是但凡这样的大富之家,总有很多钩心斗角之事,也搭上了不知多少性命,一百年下来,秘术早已经失传。我所谓的失传,说详细些,就是哪怕按照先人所书的法子,我们也提炼不出黄金了,到底是为什么,无人能解答。因为这秘术其实是一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就像你拿着的那块cau-uchu树胶片,那东西是我制造出来的,按照同样的方法我可以再造一次,至于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变化,我无法解释,但我坚信,炼金术的终极之术,一定可以解释这些。既然学理数科,你就一定知道牛顿了,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之一,是最接近世界真相的那个人。” 陆云卿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笑一笑,微顿之后才说:“家族到了我这一代,连最后的老本也吃光了,最后偌大一个家就那样散掉,说起来真是唏嘘得很。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做过很多事情,但始终没有放弃炼金术,这是一个很花钱的嗜好,所以,虽然我曾经赚过不少钱,可到最后,还是个穷光蛋。不过现在想来,最糟糕的嗜好不是炼金术,而是我有个习惯,我总是喜欢尝一尝我炼制出来的不知名东西的味道。在我想来,对于任何一个由我新制造出来的、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我的责任就是要记录下它的颜色、状态、性质、生成方式,以及味道等细节,所以不尝一尝怎么知道味道呢?我想,我现在这病多半是由于长期沾染这些有毒的东西吧,究竟是哪一样最致命,我也不知道,因为尝得太多了。” 陆云卿说完,低低地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双肩震动,脸色涨红,喉咙因为呼吸不畅而发出“呼呼”的粗喘声。初荷看着他,害怕起来,仿佛眼前男子的肉体会在这样的狂笑中瞬间四分五裂,灰飞烟灭,于是刹那间便明白,这个人的确是要死了。 门被突然推开,如意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里面笑到不能自已的陆云卿。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停下来,疲累虚弱地倒在地铺上,急促地喘着气,长发披散开来,像蔓生植物般纠结在身体上。 “公子不要难过,如意不会让公子一个人上路,定会让你最喜欢的人陪你一起走。”如意说完,看了看初荷,似又想起什么,转身取了初荷的炭笔和本子,扔到她面前,说,“你死前有什么想留下的话就写吧。”说完,锁上房门便去了外间。 初荷终于得了笔纸,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看着本子好一阵发呆。陆云卿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同她一起盯着空白的本子出神。 “给你最重要的人写点儿什么吧,不能陪着那人走到最后,要向人家道歉。”陆云卿突然说道。 初荷被他这话说得心里一酸,只觉得陆云卿真是个坏到底的坏人,总是能让自己心里不好受,于是干脆把本子一扔,不去费脑筋了。 陆云卿却继续道:“如果你能活着,可不可以替我向莺莺和宁霜道歉啊?” 初荷转过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陆云卿不顾她的疑惑,继续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挺恨你的,还有你那位表哥薛怀安。因为你,我们没有跑出城;因为你那个表哥,我的银子全都没了。你不知道,那天在海上,我看见你那位表哥悠闲地坐在甲板上,而其他锦衣卫却拿着望远镜在船舷边走来走去,四处观望,我就明白了,他一定知道我要做什么,这一次又没有机会了。后来你拿着cau-uchu树胶追查的时候,我便知道,迟早他会找到我,最终我还是败了呢。唉,好可惜啊,如果我能活下去,真希望和他还有那个崔执再做一次对手。不过,其实严格地说,我也不算是败了,我在确认自己活不了多久的那天,就已经不想再斗了,否则的话,就算崔执那样挤压式的盘查搜索,我也不见得想不出法子应对,是我自己先放弃了,才会想着干脆换一些现银,然后和莺莺逍遥江湖,也就能瞑目了,剩下的钱,大约还能再帮她还掉不少债。怎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