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过易折,剑道一途,杀生太多,煞气尤重。若道心稍有动摇,则步步深渊,万劫不复。狗崽,你若在他身边,当多出言相劝。” 戚隐哽咽着点头。 “不要哭,狗崽,”戚慎微望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眷恋地流连,“我留给你琉璃子,给你看那些往事,并非想让你悲哀,更不是想让你仇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我希望将来有人问你父亲的名字,你会骄傲地告诉他,你是我戚慎微的儿子。” 戚慎微微笑着落泪,他抬起手,想要帮戚隐擦掉眼泪,手掌却穿过了戚隐的脸颊。 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你是我和阿芙生命的延续,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要记住,你活着,我们就活着。” 戚隐泪如雨下,不停地摇头。 “狗崽,为父要去见你的娘亲了,你该为我高兴。”他的父亲最后说。 “高兴,爹,我高兴。”戚隐用力扯嘴角,可怎么努力也扯不出一抹笑容。 戚慎微留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过身,向着远方走去。茫茫世界中,他清冷皎洁的背影与那无垠的白色几乎融为一体。他信口占了一首诗,嗓音迢遥送进风里,吹到戚隐的耳边。 “万里云风终一去,不知来处不知归。飘零一身无所有,唯恨此生、长向别离中。” 再一眨眼,只见他化作一道霜色剑光,倏忽一去,便消逝在了远方。 戚隐站在那儿发愣,豆大的泪水滚滚而落。忽然,一道蛮狠的吸力拉扯他,他眼前一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翻江倒海,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小筑外头,琉璃子啪嗒一声,跌落在他脚边。他把琉璃子捡起来,戴在腕上,眼泪又一滴滴打在那剔透的琉璃珠子上。 他真的是难过了,好像一辈子的难过都在今天用完了,浑身无力,连心脏都懒得搏动。站在廊下发了会儿呆,如梦初醒一般,拖着脚回屋,推开门,跨进门槛,转进里屋,他哥还躺着,闭着双眼,很安详的样子。 戚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深夜了,星子低垂,一眨一眨,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没点灯,搬了张杌子,坐在他哥床边上,捂住脸,无声地落泪。 他想命运真是坏透了,他爹娘那样的人儿,一个是天底下头一号剑仙,一把归昧剑寒光四射,妖魔见了闻风丧胆,一个是天字第一号大美人,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会烧饭会洗衣,还能徒手把铁钎子拧成麻花。他俩就该是一对侠侣,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打败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征服满嘴狗屁的仙门同道,找到一个世外桃源,生一地的娃娃,最后被写进戏折子里,成为遥远的传说。可他们分离了十八年,一个化妖一个变鬼,死得还那么惨。 而他们的孩子是个没用的怂蛋,有个虎视眈眈的大巫即将取他的狗命。 戚隐从杌子上滑下来,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缩成一只蜗牛。他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冰天雪地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小孩子一样坐在黑暗里哭泣。冻死了冻死了,戚隐抱紧自己的手脚,是倒春寒么,然后他恍然间发现,是他心里太冷。 一双温暖的手臂忽然环住了他,他抬起眼,看见扶岚寂寂的双眸。扶岚一手扶住他的背,一手伸进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扶岚刚刚醒来,就看见戚隐缩在床围子下面,像一个孤单的小孩。扶岚是个钝钝的人,这个世界和他像隔了一层,他总是很难领会情绪的起伏,情感的流动。不过阿芙曾经告诉过他,露出牙齿的笑容代表高兴,深深锁住的眉头代表愤怒,止不住的眼泪代表悲伤。他还记得阿芙说,如果你看到有人在流泪,要记得抱抱他。 于是他张开手,用力抱住了这个流泪的男孩儿。 “弟弟不要一个人哭,哥哥在。” 黑猫从绒布垫子里跳上来,钻进戚隐的怀抱。毛绒绒的黑团子舔了舔他的脸颊,喉咙里咕噜一声。 “猫爷也在。” 第76章 折柳(一) 戚隐埋在扶岚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通,直哭得满脸通红。扶岚轻轻拍他后背,脱了他的外裳,给他盖上棉被。黑猫蹲在他脑袋边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拭他的泪,道:“还和小时候一样呢,哭起来就哇哇的,倒不上来气儿。” “要看小鱼么?”扶岚问。 “什么?”戚隐眼睛肿得跟鱼泡似的,勉强睁开条缝儿瞧,扶岚正躺在他脸侧,静静瞧着他。戚隐哭够了,心头郁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