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刻着“夫君哭坟人宁小军泣立公元二○六五年九月”。 手电照亮旁边的墓碑,却是空着的,但刻着宁小军的名字,尚未涂颜色,等待他死后与妻同穴长眠。 冬至,已近子夜,气温接近冰点。 宁小军明白了,那个神秘的买家“未亡人”,其实,就是未来的自己——五十年后刚刚丧妻的宁小军。 而帮助他来传递信息的科学家,恐怕就是宁小军和聂青青的儿子。 此时,此地,亦是,彼时,彼地。 他再看这墓碑上聂青青的照片,无须酝酿情绪,今晚是为自己而哭泣。 号啕大哭。烧信。自拍。 这里的无线信号强大到难以想象,他用手机上传视频给买家“未亡人”的邮箱,几十兆的视频瞬间发出——最后的愿望完成了。 然后,他想起了她。 如信中所说,不久前,他做完一单黄金套餐的哭坟服务。买家是个女孩子,宁小军代替她给爸爸的一周年忌日上坟。事后,那个女买家说很感激他,希望单独约他出来吃饭。不过,他当时就拒绝了,说不跟买家见面是他的原则。 她就是聂青青?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宁小军找出了女买家的电话号码。 手机显示没错,时间还是在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电话响了许久,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喂?你是?” “ 是哭坟人。” “冬至啊,你有什么事?” 宁小军的嘴唇在颤抖,他听出来了,那是她的声音,墓碑上名叫聂青青的女子。 “再过两天,平安夜,你有安排吗?” 其实,他心里在说:你约不约?约还是不约? “我没有安排啊。 宁小军心花怒放,已得到答案:约。 “好啊,你喜欢吃什么……” 二○一五年,冬至过后,宁小军和聂青青快要结婚了。 去年冬至夜的秘密,他水远不会告诉她的。 淘宝店经营得很好,他为自己买了一辆新车,后窗大大方方地贴了三个字“哭坟人”,下面留了一串电话号码。 这一天,宁小军开着车,带着他的新娘,去海边拍婚纱照。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停车,原来是看到“爱泉路”的路牌。四周一片荒凉,站到高处就能看到海边的滩涂。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爱泉公墓——那是几十年后才有的,未来石材紧张,墓碑一律变成了不锈钢。 只有在北半球的冬至,最漫长的那一夜,宁小军才有可能穿越时空,进入未来的墓地,也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不可逃脱的葬身之地。 他才想起来,五十年后聂青青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正是今天拍的婚纱照中最满意的一张。 未婚妻捏了捏他的大腿,问他干吗在路边发呆。忽然,他流下眼泪,却又笑了笑,亲吻她的额头。 这辈一子,我陪你过,我陪你哭。 第29夜 朋友圈都是尸体的一夜 无论天空如何证明自己心胸辽阔,大地只需要坟墓就能容纳所有归宿。 ——题记 有个充满恶意的故事——某人沉湎于刷朋友圈,每顿饭哪怕只吃个泡面都要发几张图片,每隔半分钟不刷新就会手指抽筋。忽然有天脑子开窍,觉得自己宝贵的人生啊,全被朋友圈里这些晒照片、转订阅号文章、发小广告的家伙毁掉了。于是,他非法购买了一把手枪,悄悄把八百多个微信好友挨个儿除掉。从此朋友圈尸横遍野,最后只剩自己一个活人。 但我不需要这么做,因为我的朋友圈都是尸体。 有的人,喜欢跟土豪交朋友,跟帅锅(哥)交朋友,跟美吕(女)交朋友,跟歪果仁(外国人)交朋友,跟作家交朋友。以上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喜欢跟尸体交朋友。 我不是法医,也不在太平间工作,更不是殡仪馆的入殓师。我在上海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普通的办公室职员,每月工资七千元,刚够付房租和一些吃用开销。所以嘛,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只能一个人住,父母远在老家。 对了,我是男的。至于年龄,你自己去猜。我是个闷葫芦,从不主动跟人说话。公司开会常忘记叫我,出去旅游走丢也没人会记得。我不用跑业务,也不跟同事们私下来往,没人问我扫二维码。我的朋友圈,每夜寂静如同坟墓。还有个小小的原因,我的微信名字叫“尸体的朋友”,微信号你自己搜一下:dearbody。 你会问——恋尸癖吧?你不懂,跟尸体交朋友,怎么能跟恋尸癖混为一谈?两桩完全不搭界的兴趣啊好不好?恋尸癖就是死变态!对尸体的玩弄和亵渎,是丧尽天良的犯罪,不是吗?而我跟尸体交朋友,则是一种包容和尊重,无论活人还是死人,不管男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