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那就……”宋无衣猜他是想说没事你就先去忙,不知为何这话说到一半,他陡然打住,然后生硬地转折道:“没事的话,你且帮我个忙。” 伊崔从案几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匣子本身只是普通的木质,并不精致。伊崔将匣面拉开一半,露出里头一双纹着吉鸟祥云的羊皮小靴,做工精细,暖和又耐穿,看造型和尺寸,是明显的女式。 他拉开匣子,又很快合上,往宋无衣跟前一推:“给顾姑娘送去,就说……就说是清点库房偶得的,想着她正好能穿,便送了过来。” 宋无衣简直无奈了,这借口也太假了些,他怎么知道顾朝歌的脚部尺寸,还知道这鞋子“正好”合适她? “不说是您送的?”他问。 伊崔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 这是生辰赔礼吧?宋无衣猜想,他瞄到了匣子一角小小的篆体“千里斋”字样,知道这是扬州城里最好的一家鞋坊,做女眷的鞋最为出名,就在东升街上。如今天凉,顾朝歌整日东奔西走,送她一双保暖又利于行的靴子最好不过。闻这靴子的皮子味道便知,这是新定做刚出来的。 “事情我会办好,只是……”宋无衣抱着匣子,忍不住劝了句,“何必如此呢?”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太过八卦,摇了摇头,走了。 何必呢? 伊崔想,若他知道那日是她生辰,他定然不会选择那天说那种话。 覆水难收,小丫头,终究是和他生分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想到这一点,伊崔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整个太守府里都是喜洋洋的红色,唯独他的主事厅里,一股落叶秋风的萧瑟。 彼时顾朝歌正带着几个医官,在扬州城里走街串巷,四处打听哪里有人受了外伤。比起对着书本的讲授,现场处理教学实践性强,显然更适合几个马上又要上战场的医官们。 她浑然不知伊崔居然认为她是故意疏远他,其实她那样做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太打搅他的生活,如今还是恢复适当的距离,安安静静远远看着他比较好。 就像卫尚如今对她那样。虽然很难,可她在努力。 最近扬州城很太平,城里城外溜了一圈,连军营里头练兵时不小心摔淤青的士兵都被处理过,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外伤需要顾朝歌出马。于是跟着出来偷师的老吴,给顾朝歌提了一个建议。 他让她在菜市场买了一头猪。 屠夫把猪捆起来,在这头猪身上弄出割伤、刺伤、烫伤、烧伤、骨折伤等种种外伤,然后教医官们怎么处理又快又好。 真是可怜这头膘肥体壮的肉猪,挣扎无能,嚎得生不如死。 倒是菜市场里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大家都觉得很有趣,当然小孩子是不让看的,怕晚上做噩梦。 屠夫则想好了,自己明日一定要在摊上挂一个牌子,叫“顾大夫亲自检验,健康无瘟优良猪肉”,绝对大卖。 正当众人热闹围观时,街头不知传来谁的叫嚷:“张贩子的人和燕将军的人在东城门前杠起来啦!” 张贩子?扬州城里的人对这个称呼警醒如惊弓之鸟。张遂铭以贩卖私盐起家,他当年统治扬州的时候,人前大家尊称他一声“张大王”,背后都叫他“张贩子”、“张狗贼”。 此人偷袭燕昭的滁州不成,反被红巾军吞下五六座城池,如今怎么敢回来?难道要趁着燕将军大婚,收回扬州?想到这一点,扬州人无不毛骨悚然,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他们可不想又来一场兵祸,万一张遂铭真的又占了扬州,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到底怎么回事?张狗贼如何敢来扬州,燕将军的人把他打走没有?”一时间大家无心看猪惨叫,纷纷围到那叫嚷的人身边,着急追问。顾朝歌亦觉好奇,她站了起来,和医官们也围了过去,正好听见那人在说:“不知道!听说是来送礼的,燕将军的人正好也要进城,于是两支队伍在东门杠住,谁都进不来!” 送礼? 顾朝歌皱了皱眉。她去过张遂铭的地方,知道这个私盐贩子最抠不过,占着富庶的江浙之地仍大把搂钱,这种人怎么会好心来给死对头送礼? “不会火并吧?”站在她身边的老吴搓了搓手,朝其余几个医官嘿嘿一笑。医官们会意,个个摩拳擦掌:“医官长,不若我们也去瞧瞧?”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