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蓝纹的粗瓷茶具。正对着床的南面开了扇窗户,正方形,长宽大约都有一米,窗槅是非常古典的菱形交错几何纹样,上面贴着浅黄窗纸,风吹来时刷刷做响。窗下有一条深棕色四足长条几,放着些杂物。西边墙边立着一个四角柜,许是年深日久,四只脚上都有了裂纹。 这是一个朴素至极的房间。 这是一个古人的,朴素至极的房间。 卢栎长叹一声,还是个穷人。昨日突然在这个房间醒来,他吓坏了,心神不定,以为是梦游,今天继续在这个房间醒来,他便隐隐知道,他大概……回不去了。 野弹的威力不如正规炸弹,但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他的身体……一定不全了。 ‘死’这个字,自打他出生,就一直跟随,爸妈哥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会难过,会伤心,但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终有一日伤痕会褪去。 他们一直希望他能有个健康身体,好好活着,如今倒也算是圆了这个梦。 他自己……也想好好活着。 无时无刻都在想! 可他这个新身份,好像过的并不好。 卢栎眉头微皱。 突然换了个身体,他吓的不行,能注意到的东西委实有限。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前身怎么死的,隐隐约约得了些记忆,可一觉醒来,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更加飘乎,他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他知道原身也叫卢栎,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只要手里握着书卷,他可以一直不出门。 可惜……姨母不喜欢他读书。 这个卢栎是个孤儿,五岁时父母被山贼杀死,懵懵懂懂被送来交于姨母冯氏抚养,冯氏初时对他非常关切,因为他有个了不起的未婚夫。 他这位未婚夫,以前是平王世子,老平王去后承了爵,现在是个不折不扣有权有势的王爷。听说身长九尺,青面獠牙,残酷冷血,手屠八万人,能止小儿夜啼,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想也知道,能傍上这么一位大人物,前程得何样繁花似锦。 可惜,这位未婚夫,十年来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冯氏对他也就渐渐淡了。 卢栎猜想,冯氏只是慢待他,没有把他赶出家门,大约因为平王府每年都会送来的年礼。 也不知道平王府抽什么风,这位未婚夫一次没来过,可每年两次礼非常准时,十年来一次都没断过。 想着想着,卢栎就开始头疼。 再往深里扒也找不出有用记忆,他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 天刚蒙蒙亮,寒气沁骨,房间里没有炭盆,卢栎裹了裹被子。既来之则安之,他最需要好好考虑的,是以后要怎么过。 …… 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卢栎抬眼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嬷嬷。 昨天这人就来过,卢栎认识,是王妈妈。 王妈妈个子有些矮,身材微丰,脑后圆髻梳的一丝不苟,别着支铜簪。不知道是不是不爱笑的原因,法令纹很深,看着面相很凶。 王妈妈端着碗药进来,进门径直把药放在桌上,声音冷硬,“少爷趁热喝,奴婢一会儿来收碗。”说完看都没看卢栎一眼,掀帘出去了。 卢栎再一次目瞪口呆。 昨日这妇人也是这个样子。 古代下人签身契,通买卖,不应该对主子毕恭毕敬吗?她这么怠慢不怕他整治……是了,她是刘家的下人,不是他卢栎的下人。 卢栎眼神闪了闪,默默叹气。 这是古代,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安朝,不是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现代。 他贫穷,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可能还要受人所制。 还没走出房门去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卢栎已经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真的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吗? 这个王妈妈,记得来给他送药却不给他送饭……奴大欺主这个词,卢栎表示他深深的理解到了。 他不记得前身得了什么病,可他病了一辈子,这辈子有个好身体,他再也不想病了,药总归是治病的……他从床上爬起来,下地找衣服穿。 四角柜里有衣服,也有前身偷偷藏起来的书。卢栎动了动衣服包,看到底下压着一本书,很旧,书角卷着,书面有些残破,书页也有些散。他小心伸手拿出来,是一本集成册子的验尸格目。 验尸……的书? 卢栎揉着额头努力回忆,冯氏不喜欢他读书,这书……好像是从隔壁家借的? 房间有些暗,卢栎把书放在桌上,推开窗子,好歹透点光进来。 反正屋里没有炭盆,里外一个温度。 他紧了紧衣襟,一手翻着书,一手探向药碗,还没坐下来,突然见外面有响声。他转头看去,发现院墙角落的大石头突然动了动。 卢栎放下书,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结果再去看,石头动的更厉害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