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他就跟幕僚们提出他要备考, 暂且告几个月假。 幕僚们面上一派和气,个个叮嘱他安心学业, 可心里却巴不得他一考不中再考不中,一辈子待在家里读书。 夏家是个大二进带跨院的宅院, 进深不大, 间距却很宽, 夏怀宁在外院单独隔出间僻静的屋子专门读书。 做学问不能固步自封, 夏怀宁其它尚可,在时文上却始终未能精进。 不免就想起指点过他的杨修文,以及时常与他探讨的杨桐,更会想起视他如陌路的杨萱。 烦躁之余,便在院子里转悠几圈以松散心情。 不经意间听到叮叮淙淙的琴声越过围墙而来。 是古曲《流水》。 《流水》起首本是涧水潺潺轻轻跳跃在山石间,灵动而悠扬,可这琴声却带着几许凄苦悲凉,飘扬在暮色渐合的黄昏,更添几分清冷。 夏怀宁骤然就想起杨萱,总是一身素衣轻裳,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独自坐在廊前拨动琴弦。 她弹多久,他就静静地聆听多久。 一点一点感知着她的情绪。 杨萱的琴声也是这般孤苦与无助,像是萧瑟秋风里簌簌发抖的枯叶。 夏怀宁听得片刻,再忍不住,急匆匆进了二门,直朝西跨院走去。 西跨院已经掌了灯,透过轻薄的绡纱,夏怀宁看到杨芷坐在琴前,烛光斜斜地映在她脸上,眉目精致如画。 杨芷相貌本就与杨萱颇多相似,如今被烛光映着,根本瞧不出肤色的浅淡,再加上同样哀哭愁怨的神情。 夏怀宁满心满眼都是杨萱,不管素绢的拦阻,大踏步走进屋。 杨芷正自怨自艾,冷不防屋里多了夏怀宁,忙站起身戒备地盯着他。 夏怀宁更是气苦,仿似又想起杨萱淡漠且警惕的神情,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揽住杨芷腰身,垂首便吻下去,“萱娘。” 杨芷本就没想到夏怀宁不言不语上来就要对她无礼,此时听到“萱娘”两字,更觉气愤,拼命推开他,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素纹连忙上前护住杨芷,哀求道:“二爷请三思慎行。” 夏怀宁终于回过神,低低说了句,“对不住,我本是来瞧大哥,并非有意唐突……实乃情不能自已。大哥好点没有?” 杨芷以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落。 夏怀宁自知理亏,瞧见她耸动的双肩,不觉缓了声音,“我真的不是有意,你别往心里去。”顿一顿,又道:“我先过去瞧瞧大哥,往后大哥有什么需要,或者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去找我。” 说罢,夏怀宁转去东间看望夏怀远。 夏怀远静静地躺着,双目微阖,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 而西间,杨芷哭得愈加悲伤。 先前,她听闻杨家被查封,阖家上下连主子带奴才都被抓进牢狱,还着实庆幸过。 尽管夏怀远天天在床上躺着,好的时候能睁开眼四下瞧瞧,坏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的跟死人没什么差别,可伺候病人总比下牢狱强,总比丢掉性命强。 她也想过去牢狱探望杨修文跟王姨娘,不等走出二门,夏太太追着出来,“造反是杀头的罪,别人都躲得远远的,你却上赶着往前凑。我告诉你,你要是跨出二门一步,就不用回这个家了,我怕被牵连进去。” 杨芷犹豫半天,终于灰溜溜地仍然回了西跨院。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