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没发话,我也不知道,到该出狱的时候就出狱了。”将手谕在几人面前虚晃一下,对杨萱道:“杨姑娘有什么话还请尽快,我这里担着干系不敢容姑娘耽搁太久,说完了就喊一声。”走出牢房,将铜锁依然锁上了。 杨萱瞧眼负手站在墙角的杨修文,低低唤声“爹爹”,又招呼杨桐,“大哥”。 杨桐抬手摸摸她的发髻,“萱萱受苦了……往后得劳烦你照顾弟弟。” “不,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杨萱摇头,跪在杨修文面前,泪眼婆娑地道:“爹爹,萧大人托人走了门路,若是爹爹肯替太子殿下写篇歌功颂德的赞文,就能有转机……爹爹,弟弟还小,大哥也不曾娶妻生子,都指望爹爹照拂。” 杨修文垂眸看着脚前的女儿,长长叹口气,“阿萱是想让爹爹学赵子昂?” 杨萱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还是前朝的事情,蛮夷入侵中原重建朝廷,蛮夷的王屡次降尊纡贵力邀赵子昂出仕,赵子昂抹不过情面做了官,虽然仅有一年便辞官不做,仍是饱受世人诟病。 即便本朝,但凡文人提起赵子昂,都会面带惋惜地摇摇头。 连带着赵氏后人都跟着没有脸面。 杨修文又道:“五柳先生不为斗米折腰,得‘靖节’之谥号,名垂千古……萱萱,咱们杨家素以节义为重,但求与心无愧,不问名利浮华,更是将生死度外。” 杨萱无力地低下了头。 王姨娘终于听明白了,先前她混在下人堆里,不愿意被发卖为奴,又见到辛氏等人被带到这边的清静牢房,只以为杨修文有路子能出狱,所以哭着喊着嚷出自己的身份,要求到这边来。 没想到杨修文竟是已经做出必死的打算。 王姨娘顿时晃了手脚,跪在杨萱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爷,老爷您可不能糊涂,这不是别的,是关乎生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咱们……”伸手抓住杨桐袍襟,“阿桐,快求求你爹,咱们不能眼睁睁地去送死,你还得考状元呢。” 杨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姨娘,这不但关乎生死也关乎名节。就算父亲写下赞文,死罪可赦,活罪难免,哪朝哪代也没有犯官子孙应考的先例。眼看着同窗都能做官,我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与其一生抑郁不得志,不若慷慨赴死,也为杨家赚得清名。”又看眼杨萱,“萱萱,你好好照看弟弟,请个好先生教他读书。” 杨萱泪如雨下。 杨桂现下还小,家里诸事牵连不到他头上,可是杨桐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倘或他不顾杨修文意愿,非要偷生,以后不但没有做官的可能,也许还会连累杨桂的名声。 现今,杨修文跟杨桐都一心赴死,固然靖王那边的人会感其气节,就是太子殿下也未必不会为之所动。 以后别人说起杨桂的父兄,只会说“品格如松不惧生死”。 兜兜转转,今生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轨迹。 杨家人仍是要午门问斩。 那么上天为何让她重活一世,就只为了让她知道前世的真相?让她抚养弟弟长大,为杨家留一丝血脉? 杨萱头疼欲裂,而眼眶干涩得难受,想哭却已经没有了泪水。 辛氏上前扶起杨萱,温声道:“阿萱,这都是命。你带阿桂走吧,往后多费心教导他。” 杨桂倚在辛氏腿边,不情愿地说:“我想和娘在一起,还有姐,一起回家。” 杨萱牵起他的手,“阿桂乖,姐给你做肉丸子吃。” 杨桂看看辛氏,又看看杨萱,犹豫不决。 辛氏推一把他,“去吧,吃饱了给娘也带几个过来。” 杨桂点点头,松开攥住辛氏裙摆的手,奶声奶气地对杨萱道:“姐,走吧。” 门口举着火把的差役听到动静,打开铁门,萧砺一个箭步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