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接过素纹手中的牛角梳,先将杨芷发髻打散,一缕缕梳顺了,绾成个好看的堕马髻垂在脑后,“阿芷这把头发真是好,又黑又顺,梳什么发髻都好看。我年轻时候头发不好,绾不起发髻,最怕别人往头上瞧,所以很少戴金银饰物。近些年添置的都过于老气,不适合你们姑娘家。正好下午逛铺子,给你们都挑几件式样时兴的首饰……满了十一岁,正经是个大姑娘了,该打扮起来。” 辛氏两边说合了,顶着大太阳带着三位姑娘逛了半下午铺子,终于皆大欢喜。 杨芷跟辛媛重归于好。 辛媛是粗剌剌的性子,事情完了也就完了,杨芷却是在心里存了芥蒂。 就连杨萱都不曾碰过她屋里的东西,辛媛一个表姑娘却说动手就动手,也太多刁蛮了些。 如果真成了自己的嫂子,以后相处少不了吵吵闹闹,还是算了吧。 念头一转,又将之前将她跟杨桐撮合到一起的想法打消了。 而杨萱思量好几天,越来越觉得范家不错。 范先生本就有意跟杨家结亲,而范诚十五六岁的年纪,跟现下杨家的三个女孩子都挺合适。 也不知范诚到底相中了谁。 杨萱决定去探个口风。 这日听说范诚来了杨家,杨萱借口到竹韵轩找书看,带着春桃到了外院。 果不其然,正瞧见范诚与杨桐坐在竹韵轩门口的竹林旁一边喝茶一边谈讨课业。 杨萱走近前,屈膝行礼,佯装疑惑地问:“大哥,范三哥,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怎么没去书院?” 杨桐解释道:“教我们的许先生家中有事,暂且停课一天。不过留了不少窗课,我和三哥正为此焦头烂额,你过来找父亲?” 杨萱笑着摇头,“大哥之前提到《图经本草》,我想看看父亲这里有没有,借回去看一看。” 杨桐道:“在我那里,萱萱你稍等,我这就去取。” 松枝另外沏了茶过来,又要去搬椅子,杨萱笑着止住他,“不用麻烦,等大哥取了书,我就回去。” 她既然站着,范诚也不好意思自己坐着,跟着站起来,开口道:“二姑娘先前问的事儿,我已经问过父亲了。” 杨萱一愣,“什么事情?” 范诚顿时闹个大红脸,支吾着说:“就是兰烟墨。” 杨萱恍然,“我差点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诚吸口气,“……还是以桐木或者松木为主,最后焚烧兰草以取其香气……林先生说,就墨质而言,与松烟墨并无太大差别,但是棉烟墨却是以棉杆为主,墨锭较松更容易出墨,但不如松烟墨黑亮。” 说话时,范诚始终垂着头,一手撑住桌面,另一手垂在体侧,下意识地摩挲着袍边玉佩,看上去十分紧张似的。 杨萱隐约有了点数,却作不得准,想一想寻了话题再问:“我近来学画画,先前练字用的是熟宣,可父亲有天提了句作画要用生宣,我还没来得及细问。想请教三哥,画画到底用什么纸好?” “不知二姑娘学的是什么画?”范诚抬头看一眼杨萱,又飞快地低下头,不等杨萱回答,兀自道:“如果画工笔就用熟宣,画写意就用生宣,生宣湿染性好,更容易画出韵味……若是担心晕染太过,也可以用半熟宣,这样容易上手。” 杨萱作受教状,佩服地说:“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多谢三哥解惑。” 范诚连忙道:“不用客气,我也是才刚入门,略知一二。” 话音刚落,只听松枝清脆的声音道:“夏公子,夏公子过来了。” 杨萱回头一瞧,循着青石板路走来一人,身穿宝蓝色长袍,生着一对桃花眼,满脸的意气风发。 岂不正是夏怀宁? 待走近了瞧,发现那双眼眸里隐约藏着怒气……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