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灰暗的记忆,有些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有些却深刻的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记得那是春天,母亲像平时一样靠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花园里的姹紫嫣红,突然回头冲他笑笑,“宝贝,如果妈妈不在了,你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听你方阿姨的话,听你爸爸的话,要对小煦好,把他当亲弟弟照顾,知道吗?” 程致那时只是个十岁的娃儿,对很多事其实都还很偏执和想当然。他知道父母离婚是因为方阿姨的破坏,知道那个比自己小五岁、之前还带着玩儿的小孩儿是亲爹的私生子,更知道妈妈可能要……死了。 他恨意滔天,从小被精心教育的乖孩子提前步入了中二期。他甚至在心里想了许多怎么报复怎么给亲妈出气的招儿。 当然,在长大以后再回想这些,会觉得很幼稚可笑,但那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的那些招儿都是巧夺天工万无一失的。 但打击往往来的又快又狠,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他尝到了‘没妈的孩子是棵草’的滋味。 程致没有傻乎乎的越挫越勇,当发现亲爹不再是亲爹,那些平时对他总是无条件包容爱护的亲戚们也将疼爱从他身上移驾到程煦身上时,程致再回想那天早上母亲的话,人生第一次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隐忍和蛰伏。 一晃二十多年,他依然活得如履薄冰,有时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憋屈的活着?就算和亲爹断绝关系又怎样?他有母亲留下的大笔遗产可以挥霍,也可以像别的人自主创业打江山,只要坚持,总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但他不甘心。 积怨太久,看开的是圣人,程致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心眼也不大,平生最爱记仇,有时会*的把自己想成周瑜,又觉得周瑜下场太惨,比起他,自己心胸还是不错的。 于是想当然的被安抚了。 有对比才有自信! 等程致回过神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娇小的身影跃然而现。 许宁推推他的肩,“往里面坐点儿,冷死了。” 程致傻乎乎的挪动了屁股,看着女朋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了进来。 “阿、宁……?!”猛地转头看向车外,果然是女盆友住的小区没错,继而去看在前面重新发动了车子的表弟。 陈杨努力目不斜视,假装神马都不知道的淡定开车。心说做了好人好事还要像他这么憋屈的,估计全天下也没多少了。 程致正要冲表弟开炮,手心里就探入了一只小巧的手。 “怎么这么凉?”他蹙眉,自发的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了过来暖着。 “我是病人嘛,”她笑笑,又对陈杨说,“不要往别处跑了,就去锦绣吧。”锦绣花园也在丰台区,离她家不远,回去也快。 陈杨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去多嘴询问表哥意见,直接一转方向盘,在前面拐弯了。 程致也没反对,只是握着女盆友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边怨表弟多事,一边又觉得表弟贴心,左右拉锯,最后还是‘表弟贴心’的标签战胜了怨责。 好吧,他果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爸妈怎么让你出来了?” “偷跑出来的,在房里留了字条,没事。” 程致哑然,实在没想到女盆友这样稳妥的人也有不成熟的时候。不过他心里怎么就这么爽呢? 努力不把笑意挂上脸,摸摸女友的额头,“好像不烫了。” “本来就是低烧,”许宁靠上他的肩,“我们家诊所的赵大夫说我可能有点贫血和低血糖,让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那明天我陪你去吧?”程致大包大揽。 “明天要去扫墓,抽血要空腹才行,你要让我一直饿着肚子?”见男友无言以对,她发出一声轻笑,“等回江城再说吧。” 锦绣花园离的很近,现在时间又不早了,路上没那么多车,行程就很快。 陈杨把车停到楼栋前,程致牵着许宁下了车,接过表弟递来的行李箱,“你在附近的酒店开几间房让张鹏他们住,回去开车小心点,把你的人随身带着。”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