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带了一个人进来,那是个老妪,背佝偻得好似要触到地了。 老妪眨了眨眼,跪地拜道:“小娘子。” 郑鸣凰缓缓地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很多年前的记忆随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更加清晰起来,那个睡在母亲角房的老妪,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出现在她眼前,而此一时彼一时,两个人都已不是当年的心态和模样。 郑鸣凰冷声笑了一笑,“乔妪,许多年未见,你好似一点都没变。” 老妪匍匐在地上,身子虽蹒跚而佝偻,但表情仍是许多年前那样,带着目空一切的淡然和冷漠,好似这世上任何的爱与恨情与仇**与不堪都不曾入她眼里分毫。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仿佛那个经常摆在她面前的青铜菩萨像,慈眉善目,永远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最慈悲,也最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郑鸣凰忽然就觉得有些气愤,抬脚踹了她一脚,“说吧,他托你带什么话。” 老妪被踹得趔趄,但很快又跪端正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漠着表情,复又拜了一拜,从脱落的牙齿缝隙里拿出一根好似是铁的半空的东西,在那双枯树皮一般的满是褶皱的双手间反复摩擦干净后,把里面藏着一小块帛片取出来双手呈上。 郑鸣凰抬手接了过来。 上面仅有三个小字,“幼帝崩!” 汉中动荡已是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而今更是摇摇欲坠,一触即发,战争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很快就要到最后的争夺的时刻了。 但消息至今并未传出来,是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再努力用纸包一包那已燃得凶猛的大火拖延些时间…… 郑鸣凰敛眉思索了片刻,目光瞧完那三个字,已快速地填入了烛火中。顷刻烧了个干净。 老妪轻声道:“主子说,还未到时候。” 所以他的意思是暂且先压一压? 把最重要的矛盾先往后放……待他厉兵秣马,收拾了李偃,那么几乎东面西面这天下最肥沃和重要的地方已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北方的宇文疾已翻不出什么风浪,南面的杨氏兄弟虽凶悍,但再往南的地方就是荒蛮的部族之地,那些部族一向对汉中俯首称臣,并非好战之辈,近些年因为汉中没落才停止了岁贡,圈地自保起来,但并无什么野心,若他能一统这乱世,南蛮大部分部族恐会看势臣服,虽则南蛮部族并不好战,但兵力并不算弱,到时杨氏夹杂在中间,也是两难,要么死,要么降,并不足为惧。 他在想什么,郑鸣凰当然知道,但是她在叶女的一次又一次挑衅中,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眯了眯眼,脑海中思索着叶女那张淡然笃定的面庞,不由冷笑出声。 “不,已经是时候了。” 老妪那张漠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惊讶的细微表情,“主子要小娘子莫要轻举妄动。” 郑鸣凰瞧了她一眼,轻哼,“轮不到你插话,我自会同他说清楚。” 她顿了顿,似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轻笑道,“你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我已寻到了。” 老妪明显愣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真的……还活着?” 第30章 李偃睡了这几日最好的一觉, 醒来时怀里抱着谨姝,谨姝把身子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嘴角微微翘着, 显出几分娇憨和天真。 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像个团在一起的毛团,有时候一整夜都不动一下。 似乎她很小的时候, 便是这幅模样。 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李偃仰头看着床的顶幛,没有吵醒她,也没有动, 陷入了一些回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