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便说起家中艰难来,“田地里出产能有几个?也赚不来大钱。我如今上了年纪,身上不大成了,倘我身上俐落,我到北京略寻个差使,也比窝在老家强。我想着,宝儿还小,以后花用的地方也多,总不能一家子都窝乡下。亲家,你若是瞧着韶中还成,让他跟着你!工钱给不给都成,叫他出去寻个生计,也好养活老婆孩子!” 陈老爷其实也瞧出褚家上门必定有事,原还以为是来打秋风借钱的,当然,说“借”是为了大媳妇的体面,就是来要钱的,陈老爷瞧着褚韶华的面子,也会丁斟酌着给几个。 不料,褚家竟是想让他帮着给褚韶中在北京寻个差使。 这真是把陈老爷难住了。 倒不是寻差使的事难,依陈老爷在北京城这些年的打拼,给人安排个事务,并不难。 难就难在,给褚韶中安排差使。 陈老爷瞧着褚韶中这一身竹青长棉袍,脚下踩的是千层底的棉鞋,就是在农村,这也是难得的干净体面。更难得的是,褚家这回乡多少年了,褚韶中依旧是这一派的少爷打扮,更难得的是,褚家除了褚母愈发干瘦,如褚韶中,较之去岁倒是更见福态了。 褚家人都是天生的好相貌,晒不黑的白皮肤,可亲娘都熬成这样了,家计艰难若斯,褚韶中还能把自己过胖,陈老爷哪里敢给这样的人安排差使! 陈老爷一时倒叫褚父的话为难住了,褚韶华接过她爹的话,“眼下没听大顺哥说柜上缺人,倘是缺人,肯定得先说咱们自己人。爹说,是不是?” 接着,不待褚父说话,褚韶华道,“何况,这在外头讨生计的,就没有一样轻省活计。大力哥最知道,风吹雨打的,我就担心我哥捱不了这种辛苦。不然,我家柜上虽不差人,北京城里挣生计的活不是没有。现成的就有一件,可我大哥真不一定干得了。” 褚父道,“是什么活计?” 褚韶华道,“北京城这么些绸缎庄,布料坊,哪家都有裁下的布头。不说别的,北京城里的料子花样,总比咱们乡下要多的。要是肯吃苦,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布头去趸了来,趸回乡到县里乡里的集上去卖。虽是小生意,也比种地强。” 褚父还没说什么,褚韶中先道,“那都是货郎的营生,我哪里做得。” 褚韶华笑笑,“所以说嘛,大哥你做不了。”端起茶呷一口,“大哥看这样好不好,待回了北京,我给大哥留心,倘有什么又轻闲又能挣钱的差使,我再跟大哥说,如何?” 褚韶中没意见。 褚父也没意见。 这父子俩但有半分能为,也不能当初褚老爷子一闭眼,他们便将家业败了个干净。 褚母素无主意,一向是听丈夫听儿子的,见闺女会给儿子留意差使,丈夫儿子都没意见,她自然也没意见。独王燕儿有些急,想着这不是叫褚韶华空口白牙打发回去了,她瞪着两只眼,瞅向褚韶华,道,“眼下可怎么着,妹妹,家里已是揭不开锅了!” 饶陈太太活了这把年纪,也得说头一回见到这般舍了脸面来打秋风的。陈太太刚要说,你家揭不揭得开锅,跟我家有什么关系!褚韶华已是挑眉笑了,“嫂子可真会说笑,刚表嫂还说年下给家里送过腊肉。倘别人说他家里不好过,我信。嫂子说,我是不信的。去年我去北京的时候,嫂子的脸还没这么圆哪。年前回娘家,我瞧着嫂子就高兴,只看嫂子的气色,就知咱们家里日子殷实。” 褚韶华望向父兄,面露欣慰,“爹和大哥气色也好,衣裳也干净,体面。我在外头,就是记挂家里,如今见家里人都好,身体好,日子好,我也就没什么挂心的了。” 说着,褚韶华含笑嗔怪王燕儿一句,“嫂子就莫要再说笑了,不然叫人当了真,还得说咱爹这一家之主,带着一大家子往亲家家里哭穷。这要叫人听着,得怎么说咱们褚家哪。爷爷去了才几年?嫂子,咱家在村里可是体面人家,咱爹、我哥,都是体面人。” 褚韶华这样一套话恭维下去,非但把王燕儿的话噎了回去,就是褚父心里的想趁势刮些地皮回去的心,也叫褚韶华恭维没了。褚父还板着脸说了王燕儿一句,“是啊,老大家的,这叫什么话,咱家哪天饿着你了。” 王燕儿叫公公兼姨丈一句话险没噎死,心下说,这跟在家时商量的可不一样啊! 陈老爷暗赞褚韶华机灵,端起茶盏,体贴的问了褚父一句,“要是家里有难处,亲家只管开口啊,咱家不是外处,可别外道。” 陈太太一听这话又要急,想着死老头子这是傻了不成?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