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时扑过来道:“陛下,还是再往前行些路程,以免贼寇追上。” 元善建笑道:“太傅多虑了。我们已经疾赶多日,若再奔行,将士们和马匹都受不了,不若在此暂歇,等养精蓄锐再上路,必然事半功倍。” 裴应时道:“陛下三思!” 赶路多日,皇帝本就心情极差,此番又碰上这老顽固胡搅蛮缠,不由沉下脸来。但对方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他也不好太不给脸,不上不下,正是郁结,身后有人拨开兵士走上来,笑道:“裴老,我们这是逃命,讲究的就是个偷偷摸摸,关键在于隐蔽,不在于速度。若是叛将真的察觉,仅靠这几百人便可抵挡吗?” 裴应时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秋姜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皇帝正愁打发不了这个老家伙,当下心情大好,和李琼杲笑着到溪边净手生火。裴应时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回头狠狠瞪了秋姜一眼,赌着气走了。 秋姜失笑。 林瑜之在她身后道:“三娘何苦与他作对?” 秋姜道:“他不过是个太傅,又无实权,三娘并不怕他。况且——”她回头对他笑了一笑,挑挑眉,“三娘可不愿和他作对,不过是想休息一下罢了。” 素来如此——他给了她一个微笑,声音温和:“烤鱼应该好了,三娘一起用吗?” “好啊。” 林瑜之将火堆筑在溪水上游的礁石上,挑了根棍子利落地拨了拨。火星“噼里啪啦”一阵响,陡然窜起三尺高。秋姜坐在草地上搓了搓手,扬起脸来对他道:“以前以为你是个书生,原来是个练家子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林瑜之一脚踏在礁石上,弯着腰在那翻着手里的烤鱼,低垂的眼帘盖住了眼底的笑意:“三娘看错了。” 他的声音在凄冷的夜风里低沉而悦耳,凉薄之外,忽然有了一丝暧昧的味道。秋姜惊讶之中抬起头,却见他白俊的面孔映在温暖的火光里,依然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不由暗道自己多心。这样的夜晚让她想起久别重逢的过去,曾几何时,皇帝还是一个垂髫孩童,只会和她捧着残破的碗在洛阳皇城中的角落里祷告。那样漂泊无依的宿命,零落成泥的劫难,也不曾磨灭人性深处的百折不挠,终是破茧成蝶。 但人生总有起有落,就如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此刻是胜利者,谁能知晓下一刻能否笑到最后?胜利者的屠刀又将架在谁的脖颈上? 她真切地感到生命的渺小和命运的未知。重生又怎样,穿越又怎样?这个世界瞬息万变,永远不会为你一个人而停留。 “好了。”林瑜之把一半烤好的鱼递给她,掀开下摆坐到她身旁,默默吃手里的另一半。 秋姜道谢,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没有盐和任何佐料的烤鱼,味道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她都试过一天只有一顿、顿顿都是馊饭的日子,这算什么呢? 秋姜咬下一大口鱼肉,大力咀嚼。 吃完以后,她站起来,张开双臂松了松筋骨。脚步火堆燃尽了,他又给添了一把。秋姜站远了些,笑道:“可别烧到我衣服。” 林瑜之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抬头,只是弓着腰身在那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火:“其实我有点不明白。” 秋姜闻言蹲下来,头歪到一边,轻轻抚弄发丝,静待他接下来的话。 他抬头望了她一眼,唇边牵了丝微笑,复又低下头,微微一叹:“如果是我,哪怕再危险的境地,我也会把最爱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我相信,只有我才能最好地保护她。” “……”秋姜心里被烧了一下。她有片刻的思考,所以顺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林瑜之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当然,每个人有不同的考量。” 今夜是个不眠夜,秋姜带着心事回到营帐。往常她在入睡前总会看会儿书,这次却坐在绒毯上呆了好一会儿。林瑜之跪着将被褥整平了,过来道:“娘子早些歇息。” 秋姜点点头,却在原地没有动。 林瑜之便抬了清油盏,轻呼一口,那烛火应声而灭。 秋姜忽蒙黑暗,有些不适地站起来,脚下不知绊着了什么,踉跄两步又摔下去。身边有人趁势扶了她一把,接着她的双肘垫在自己臂上,将她引到床褥边:“三娘小心。” 秋姜弯腰摸着了被衾,忙抽回手,双腿伸入被褥中:“这么黑,你是怎么瞧见的?” “习惯了吧。”他在黑暗里失声一笑,“以前总在夜晚做活,怕妨碍别人,也就不点灯。久而久之,便练就了这点微末的功夫。三娘瞧不见,我却看得分明。” 秋姜循着他的声音望过去,眼睛适应了,方看得朦朦胧胧的侧影。她点点头:“你回去吧,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