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兰的眼前, 仿佛再次出现了从前那少年血溅灵台的一幕。 她闭目, 慢慢地拢紧胳膊,将此刻正坐在自己怀中的小人儿抱得愈发紧了。 “娘亲?” 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催促之声。 她睁开眼睛,低头,对上熙儿仰望着自己的那双带着好奇的眼眸, 正要说话,船外传来通报之声:“翁主!袁将军来了!” 慕扶兰轻轻摸了摸熙儿的脑袋, 以示安抚, 随即探身出舱, 望了一眼。 渡船快要到岸了,她看到袁汉鼎正从城池的方向骑马而来,到了渡口,他翻身下马,仿佛是要乘船往君山而去,看见她的船影,停了下来,候在岸边。 渡口的岸边,铺了一排栈板。船靠岸,熙儿上了岸,便自己朝前走去。 他的脚前,有块板子仿佛松动了,一头微微翘起。袁汉鼎看见了,立刻伸手扶他:“小公子当心!” 熙儿自己已是迈开大步跨过了那块板子。站定之后,他转过头,看了眼身后袁汉鼎那只朝着自己伸来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迟疑了下,慢慢转向袁汉鼎,朝他露了一个笑脸,说:“谢过袁将军。” 袁汉鼎和王女从小一道长大,她的模样,早已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 他至今犹记自己见这孩子第一眼时的微妙之感。 这个名叫熙儿的孩子,眉眼和翁主如此的相像,便说他是她的亲生之子,袁汉鼎也丝毫不会怀疑。 缘分如此的奇妙。他在这个孩子的脸上,依稀仿佛看到了翁主的影,翁主又是如此的喜爱这个她从外头偶遇带回的义子,对于袁汉鼎而言,这孩子在他的心里,也就有了非同寻常的地位。 他下意识地盼望小公子能和自己亲近些。 但是从他到来的第一天起,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想向他表达善意,小公子对自己的态度,却总是礼貌而疏远的。 小公子仿佛并不喜欢他。 这让袁汉鼎感到有些懊丧。 但是今天,情况仿佛忽然有所不同了。 就在方才那一刻,虽然小公子并没有让自己扶他,但是他却对自己露了笑脸。 这是小公子第一次对自己露笑。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小公子对他态度的改变,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慕扶兰问袁汉鼎寻来何事。 袁汉鼎收回落在熙儿背影上的目光,转头道:“三苗人派来了使者,道是受了首领的托付,来我长沙国寻求援助。殿下想与翁主商议此事。” 出长沙国的地界,往西南延伸,在大片的崇山峻岭和怒水大川之间,自古以来,便生活着诸多的族众,他们以氏聚居,大的万家,如同城寨,小的千户,称之为洞,寨洞错落,绵延不绝,号称七十二寨一百零八洞。 他们自称是上古炎帝后裔,而在朝廷的官文里,他们另外有个称呼,统统被叫做西南蛮夷。 慕氏封长沙国后,从先祖起,两百年来,与这些毗邻南居的三苗人便和平相处,关系最好的时候,还教他们种植桑麻,养蚕缫丝,派医士为他们治病驱疾。许多三苗寨洞也视长沙国为上国,派使者献上贡物,以表达他们对慕氏的谢意和顺服。 但从姜戎一族崛起之后,在最近的这十来年间,如此往来,再也不复得见。 姜戎蚕食吞并其余寨洞,成为三苗势力最大的一个首领。而与此同时,长沙国遭朝廷猜忌,国力日益衰微。姜戎野心勃勃,意图将长沙国南土地肥沃的涟城一带也占为己有,趁着藩王之乱长沙国不宁,屡次出兵,或攻打,或骚扰。 这样的情况,直到慕扶兰十三岁那年,在长沙国和谢长庚缔结婚约之后,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这几年间,姜戎再没敢进犯长沙国,但其余的洞寨,迫于姜戎的淫威,也早断了和长沙国的往来。 “来自哪些寨洞?派人来做什么?”慕扶兰问道。 “是冉氏、向氏、田氏三族共同派遣而来的。使者说,他们那里去年旱灾,今春青黄不接,到了现在,到处饥荒,百姓只能以野草树皮为食,前些时日,又起了瘴疠,许多人病倒,实在走投无路,派人过来,希冀殿下能出手相助,帮他们渡过难关。” 这三氏曾是除了姜戎之外,三苗之地势力最大的寨洞,在姜戎崛起之前,虽也曾为地盘之争相互攻击过,但和慕氏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好几次发生不和,还要靠着慕氏出面调停。 三苗饥荒的消息,年初就传到了长沙国。就在前些日,出于某种考虑,慕扶兰还曾派人去涟城探过消息,知情况属实。 那时候,她就有了一个想法。没想到这么巧,才几天,三氏的人自己就找上了门。 她回到王宫之时,使者一行人已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