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可还记得温香渠?”司马凤运完功了,开始闲聊,“那书里说的温香渠。” “记得,怎么了?”迟夜白不解。 温香渠便是冬季从四时浴室中流泻出来的污水。因为冬季浴室中长久温暖,因此那池子暖水又被称作焦龙温池。富贵人家或官宦子弟常到浴所濯洗,还有宫人或宠姬相伴,嬉戏彻夜,灯火通明。而春宴罢了,从那浴池中排出的水便流经石渠,汇入内河。那渠子有个雅名,就叫温香渠。传说渠水流经数里仍有香气,百姓争相汲取,以桶壶提水归家,人人欢欣。 “我这药桶里的水倒出去,也可以整个温香渠啊。”司马凤说。 迟夜白:“你这是臭的。” 司马凤:“不臭,你过来仔细闻闻,这香气玄妙得紧。”说着抓起桶中药囊,递到迟夜白鼻下。 他已懒得开口说话,默默收回手。木桶下面垫着铁板,铁板下面才是柴火。虽然柴火撤了,但长时间以双手贴着热烫的桶壁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阿四也撤了手,鼓着腮帮猛吹掌心。 司马凤还需在桶中再浸半个时辰,迟夜白不想陪他了,起身拿着方才写好的纸页走出去。 还未走到房门,忽听甘好的声音从院门远远传来:“阿四!来给你家少爷分拣药材啦!后面几天喝的,我跟你说说怎么熬煮!” 阿四垂头丧气应了句好,塌着肩膀移出房门。 阿四一走,迟夜白便不能离开了。他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放回桌上,扭头时发现司马凤趴在药桶边缘看他。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迟夜白的心还是连跳了几下。 “小白。”司马凤笑道,“我方才说起霜华,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迟当家不高兴了?”甘好兴致勃勃地问,“你家少爷又做什么了?” 阿四正在屋檐下对着二十几筐药材发呆。 “你先别管这个,这药怎么这么多呀?”阿四眼都要花了,“我不是迟当家,我记不住。” “每种药都不一样,吃的时候也不一样。”甘好给他指点,“这十二种是早晨第一次要喝的,午间的第二次药不能加刘寄奴,换徐长卿。夜间还得再喝一次,这次要多添红娘子和女贞子……” 阿四实在记不住,干脆寻了纸笔过来,让甘好再说一遍,他一个个记下。 甘好慢慢说了一遍,见他写得认真,忍不住摇头:“唉,你真不是个学医的料。” 阿四:“我确实不是啊。” 甘好顿了顿,颇有些探问之意:“乐意在你们那里过得好么?” “好啊。”阿四点点头,“甘令史人虽然闷,但做事很认真,少爷老爷,还有我们,都很信任他。” “乐意是个学医的天才,或者更准确点儿说,他天生就是个学毒的料。”甘好笑道,“可惜,最后居然跟着我爹学了仵作之术。” 阿四抬起头:“仵作之术不好么?” “仵作这行当,自古以来都是贱民。”甘好点点阿四的纸,提醒他继续往下写,“乐意若是跟我一起学医或学毒,成就早在我之上。” “可是甘令史真的很厉害。”阿四放下了笔,认真道,“老爷说过,天地间诸般行当,千万种人物,绝无‘注定’这一说。即便是仵作,也有甘令史这种厉害人物可令人从心底钦佩。你一定没见过他验骨的手法,堪称神奇。” “那是你没见过他辨药和治病的本事。”甘好嗤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做某一行的,你瞧瞧你家少爷和迟当家。” “天生是天生,有这般本事,也得有人教导。”阿四并不信服,“运气啊,命定啊,若是太过笃信这些,人就完了。” 甘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阿四又觉骄傲,又觉羞涩。这些话都是平日在家里听来的,他随口说出来而已。 正想着怎么回应甘好,甘好又问了一句:“你干这一行,有没有见过天生就适合当杀人犯的人?” 阿四一愣:“什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