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门上风霜无阻,尽数落在她肩头眉梢,铁骑纷沓而至,震裂青石宫砖,为首的是她那骁勇善战的大哥,带着想要颠覆皇权的心,向她走来。 那天的风雪是带了香气的,极淡的一丝,却被沈渊捕捉到,“温骨香”——南戎贵族常用的香料,再寻常不过,然而那天太子出兵前饮过下属递来庆功的玉露酒,温香软玉,最是**。 所以她才能三箭逼退并射杀太子,“温香软玉”的毒,能让人神思恍惚并浑然无力,她只在一人口中听过这种毒。 谢三。 他知她会独身立于玉京之门,所以他让潜于太子身边的心腹递上玉露酒,在禁宫燃起温骨香,她从城头下来,皑皑风雪中,见他立于铜铸纹龙的香鼎旁,大氅迎风而扬,是琼枝玉树的风姿,凡物难匹。温骨香入鼻,淡了她周身杀意,他只笑吟吟一句:“恭贺殿下。” 七成的风流意,三成的卓然骨。 沈渊定下心神,目光破过谢长渝周身冷意而去,直直与他对上:“世子不贺?” 谢长渝目光骤然紧缩,像是一根锐利的针,扎入沈渊心口,欲拔还休,只听谢长渝一声朗笑,清风明月下牙城花开满墙头,却因他失色,他笑着,毕恭毕敬地说道:“恭贺殿下。” 他笑中带着冷意,一声贺毕连告退的礼也免了,径直拂袖而去。沈渊眯眼看着他隐入房门中,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影。” 庭中矮樱簌簌而落,竟是显出一个人影,那人带着狐狸面具。 第28章 岂风雨 阖宫都人心惶惶地,梅蕊甩了步子在宫道上走,福三儿和怀珠跟在她后边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没得法子了,亮着嗓向她喊道:“姑姑您就这样去,令牌什么的也没有,是备着硬闯出安福门么?” 她这才停下了步子,上唇挨着下唇紧紧抿着,福三儿大喘了一口气:“天爷,您总算停下来了……等等,您这是又去哪儿?” 福三儿看着梅蕊折了身往西走,急忙又追了上去,他喊不应她,只能扯了扯一旁怀珠的袖子,怀珠脸色莫测得很,被福三儿拉得狠了,才拔高声问她:“蕊蕊,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是怀珠的话要管用些,梅蕊步子慢了下来,她回头看了怀珠一眼:“去找陛下要通行令牌。” “你疯了!”怀珠倒抽了口气,一个箭步上去就将她扯住,“为了个陆稹,你至于这样?你从前同我说过的话,是不是都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她扯了梅蕊就要往回走,咬牙切齿:“你同我回去好好待着,别想着去什么护军府。” “怀珠!”梅蕊挣开怀珠的手,退了两步,“我是发过天花的人,恶疾再也奈何不了我,护军他于我而言有更深的渊源,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他。” 怀珠拧眉:“什么样的渊源,你怎么从未向我说过?”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梅蕊捏了捏自己的手,垂目道,“我有东西落在他那里了,必须去看一看他。倒是你危险的很,还有小福公公,”她转过头去看了福三儿一眼,并向他躬身行了个大礼,“怀珠便教给小福公公了,请公公务必要保她平安无虞。” 福三儿惊得一个哆嗦,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您给小人行这样的礼,岂不是折煞小人了么?” 他话还未说完,梅蕊都已走得老远了,怀珠错着牙又要追上去,被福三儿一把拉住,她回头来瞪他:“你拉着我做什么?放开!” “方才我是在劝梅蕊姑姑,现下我要劝一劝怀珠姑娘,”福三儿将自个儿因方才疾跑而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理整洁后,对怀珠道,“梅蕊姑姑的性情怀珠姑娘怕是最了解不过,姑姑她一旦拿定主意的事情,是容不得旁人置喙的。你这样死命将她拦着,其实是让她违背本心,倒不如放手让姑姑去做,她清楚她在做什么。” 怀珠静了下来,狐疑地瞥了福三儿一眼:“可你刚刚不也同我一眼,拼死拼活地要拦她吗?” 福三儿打了个哈哈:“方才是方才,现下是现下嘛。” 方才他是不晓得梅蕊已经发过了天花,出过痘的人再也染不上这病,她去了也好,也好让病中的护军有个慰藉。想起自家护军也发了病,福三儿又愁起来,扯着怀珠的袖子将她往回拉:“怀珠姑娘行行好,护军同梅蕊姑姑都交待下来了,让我照看好您,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护军,还是得回护军府上去,我将你送回去便走,您在屋中好生歇着可好?别让他二位老人家挂心。” 怀珠打鼻孔里哼一声:“我瞧着便是那般不令人省心的么?”福三儿实诚地答了个是,气得她别过脸去,“行了,我晓得照顾好自己,你去吧。” 福三儿嗳了声,正要背过身去紫宸殿外候着梅蕊,与她一道出宫去,哪晓得听见身后怀珠嘟囔道:“都走了倒好,留我一个人,谁也用不着我来操心。”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