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黄门侍郎何充,他和王悦都是五品官,但地位上比王悦的中书侍郎更高一些,不在司徒府属官之列,只因与王导亲近,又在东郡与王琅有过交往,特地前来参加这次集会。 何充对面是太原人王濛、王述,两人都因为出身世家太原王氏而被王导征辟为属官,王濛担任司徒掾,王述担任中兵属,年龄均不过二十出头。 两人之下是被谢尚称为彦道的陈郡人袁耽,苏峻之乱中留在建康,被王导任命为参军,说服苏峻部将路永放走王导以及王导的长子、次子一起离开石头城投奔西军。谢尚则不用王悦介绍,王琅已十分了解。 情况大抵与王悦昨日所言相符,王导设宴邀请的均是与王家走得较近的年轻人。王濛、袁耽、谢尚都有不拘小节、率性放达的名声,不会因为与女子同席而觉得受到侮辱。何充倒是性格偏向严正,但他与王琅在御亭相识,亲眼见过她治军事亲,对她十分欣赏,王述则生性沉静寡言,一般不太表达自己的看法,于是宴会继续向下进行。 王琅其实已经准备好会受到冷遇或者刁难,却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仿佛席间多了一个女子并没有值得奇怪之处。 她看着太原王氏的王濛转动麈尾,开始娓娓清谈,同时搜寻记忆,发现这几人虽然年轻,但除了似乎早卒的袁耽,其余四人日后不是当世名士,就身居要职,可见王导识人真的很准,选人也很花费了一番心思。 除此以外,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晋人对风貌姿容的追求确实比任何朝代都强烈,在座竟连一个容貌中上的没有,全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类型,又以王濛、谢尚两人最为出众,一个轩轩韶举,一个佚荡艳丽,共同平分了窗外的春色。 晋人的清谈通常是主持者出一个题目,参加之人根据题目发挥自己的理解,各自做出几百言的阐释。他人如果对阐释的内容有所疑问或反对,则等对方阐释完再提出自己的想法,双方展开辩难。 王琅听了一会儿就发现这种清谈不唯独考验学识,阐释者的风姿仪态、语音语调、辩论技巧都很重要,一旦说得长了或是探讨到深奥处,只听一次很难立刻掌握对方的意思,寻到破绽,即使道理并不尽善尽美,也可能胜过对手,和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以及诸侯王国使臣之间的辩论有点相像。 这样的清谈当然是很消耗脑力的,一轮讲完,众人都有些疲惫,侍奉在侧的婢女上前为众人添酒添茶。 王悦看了看厅外,转头看向王琅,忽然对她一笑。 王琅:“?” 便听他对王导道:“在座虽然都青春年少,长久清谈还是不美,不如略作休憩。我记得几年前阿螭刚学击剑,洋洋得意四处炫耀,被琳琅随手用伞柄连续三次击中要害,于是知道琳琅那时就在剑术上有所造诣,今日能否给大家舞一段剑,振作精神呢?” 阿螭是王导次子王恬的小名。王恬生得俊美,但才能不衬相貌,少时喜好舞刀弄棒做豪侠梦,性格还特别傲慢,王导看到长子王悦就高兴,看到次子王恬就生气。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导的儿子,王悦的弟弟。王琅教训他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教训完也无事发生风平浪静,以为是他要面子把事情瞒下了,后来不打不相识,关系莫名其妙变好,更把事情忘在脑后。 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丞相王导的面被翻出这段黑历史,王琅不由大为窘迫,从脸颊到耳根都泛起红色。 席间却不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倒认为这才是少年扬名者应有的事迹,何充当即抚掌鼓动: “正是。阮步兵自谓少习击剑,「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可惜我生得太晚,不曾得见前贤风姿。琳琅在御亭扬鞭策马,神气扬扬,观者无不踊跃振奋。今日若能见识琳琅舞剑,想必足慰平生遗憾。”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