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婧嘴角扬起弧线,“是在想心上人吧”。 朱岚岫羞嗔:“你这丫头,真没规矩。” “公主不是不喜欢我们守规矩吗,我可是比杜鹃听话多了”,沈婧嘻嘻笑了起来。 朱岚岫脸上的神情若悲若喜,“我说不过你,随你吧”。 沈婧收了笑颜,道:“公主还没有用晚膳,杜鹃见你一直站着发愣,不敢打扰。有什么心事也不能和自个儿过不去,若是饿坏了身子,向大人会心疼的。” 朱岚岫遽然惊跳,脸红得犹似天边的火烧云,“你胡说什么……” 沈婧眼眸轻转,“最近宫外太平无事,却听说向大人整日心事重重,脾气也见长,恐怕是和公主一样,害了相思病吧。” “你再胡说……”朱岚岫诘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的心事,瞒不过沈婧。杜鹃和沈婧是同时来到她身边的,一个是真正的侍婢,一个明是宫婢暗是眼线。杜鹃善解人意却严守尊卑礼法,总少了几分可亲。而沈婧快人快语,不拘小节,朱岚岫可以真正将她当作朋友来看待。这样的朋友,就算说了什么让她难堪的话,也是出自一片真心。有难言的惶惑感抓住了朱岚岫,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让别人也瞧出了端倪,岂不害人害己? 沈婧没有再言语,转身出去将晚膳端了进来,“杜鹃刚刚热过,快趁热吃吧”。 朱岚岫勉强举箸,食之无味。沈婧见状道:“今晚月色正好,我陪公主出去散散心吧。” 朱岚岫欣然点头,立即放下了碗筷。沈婧只能无奈摇头。 明月皎如飞镜临丹阙,散射出清澄的光辉,照临着朱红色的宫墙。朱岚岫步履轻盈,珊珊作响,沈婧提着灯笼跟在她的身侧。人攀明月不可得,月影却与人相随。二人信步间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御花园,仲夏之夜,婆娑枝叶间,流萤穿梭飞舞,恰似在空中熠熠生辉却稍纵即逝的流星。沈婧兴致顿起,将手中灯笼轻搁在青石板凳上,轻罗小扇扑流萤。朱岚岫见她舞态生风,在闪烁的萤光中若隐若现,本是朦胧宁谧的美好画面,在她看来却流溢出深宫怨女寂寞悲凉的况味,又勾起了她的愁思。正独自伤怀,忽闻娇啼细语随风荡来,回头一瞧,竟是阎贵妃和她的贴身侍女应晓蕙。 阎贵妃老远见了朱岚岫,迈着媚态横生的碎步走了过来。 朱岚岫和沈婧忙恭敬行礼。 “快免礼”,阎贵妃上前拉了朱岚岫的手,亲热地和她套近乎,“公主,难得见你一面,这么巧,竟在这儿碰上了”。 朱岚岫轻轻将手抽离出来,她不喜欢这种故作热情的问候方式。 阎贵妃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媚笑如旧。“公主回宫这么久了,也不上我那儿坐坐,听说公主除了翊坤宫外,其她娘娘们的寝宫都不曾踏足,就连皇后的坤宁宫也难得去一次,也不知道我们是哪里不如曹端妃,让公主这么不乐意和我们亲近”,她明显话中带刺。 朱岚岫不愿与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礼貌地说道:“儿臣回宫不久,担心娘娘们不喜人打扰,端妃那儿其实也并非特意去,只因碰面的机会凑巧多了些,所以偶尔进去坐坐。” 阎贵妃冷哼一声,“哪里是凑巧,她那儿离皇上最近,又整日霸着皇上不肯放。只要见到皇上,十有八九也能见着她了吧”。 朱岚岫抬头略睇阎贵妃,这是个妖冶丰美的女人,眉梢眼角皆是万种风情,她曾是嘉靖最宠爱的妃子,并于嘉靖十三年生下了第一个皇子朱载基,当时嘉靖大喜,即刻册封为太子,只可惜太子没有福气,活了不到两个月后就夭折了。太子的夭折让一心想要母凭子贵的阎贵妃大病了一场。二十八岁才得第一子的嘉靖也深受打击,直到在嘉靖十五年末到嘉靖十六年初这段时间,王贵妃为嘉靖生下次子朱载壑,后来被立为太子。杜康妃生下朱载垕,卢靖妃生下朱载圳,嘉靖连得三子,大喜过望,终于走出了丧子的阴影。 阎贵妃眼巴巴看着别人接连得子,自己的肚子却再也不争气,又恼又恨。幸亏她深谙房中之术,甚得嘉靖欢心,才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可是自从三年前曹端妃生下第二个女儿宁安公主朱禄媜后,嘉靖便赐居翊坤宫。翊坤宫原名“万安宫”,嘉靖十四年改名,此宫为西六宫之首,自宣宗宣德朝出现“皇贵妃”制度后,一直是皇贵妃的住所,一般嫔妃是不能居住的。嘉靖亲赐端妃入住,摆明了告诉大家,曹端妃虽然还未晋升为皇贵妃,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已仅次于皇后。阎贵妃和王贵妃明争暗斗多年的第二把交椅,竟然轻易便让曹端妃坐了去,两位贵妃心中的怨恨如怒涛汹涌,方皇后也醋意大发,加上其她后妃心生嫉妒,曹端妃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的人都想挑她的刺,奈何曹端妃素来谦卑识礼,谨言慎行,三年来别人愣是挑不出她半点差错,对她也更加忌恨。阎贵妃在那群怨妇中是嘴巴最不饶人的一个,其她人畏惧皇上,明里不敢太过分,阎贵妃却是每次见了端妃都夹枪带棒地出言攻击。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