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山县小,却因药材种植发达,县城格外繁华,一路往南行来,只见坊市星罗棋布,粉墙朱户,榆柳成荫,直到近了义庄,周遭方才萧瑟了些。 马车里,李芳蕤掀着帘络道:“慈山的确比预想的热闹许多,我在筠州时,便听过此地为药材之乡,那时还想,这世间患病之人总是少数,种药材能比卖绸缎开酒肆挣钱不成?却不想也做成了一番气象,只是我看医馆也不少,这小小县城有那么多人看病?” 秦缨道:“若真如黄捕头所言,许是此地民俗,只以医药为业。” 马车在义庄前停下时,已是日头西垂,黄义走在前,与义庄看守交代一番,领着众人进了义庄前厅,县城的义庄简陋,刚入后堂,便是一阵刺鼻的腐臭之味,李芳蕤还未见过这般阵仗,当下便觉胃里泛起了酸水。 秦缨令她在门口候着,自己先去看赵志东的尸首。 后堂放着冰盆,算是县衙对保存尸体尽了力,但饶是如此,掩尸布掀开后,赵志东的尸首也早已面目全非。 赵志东遗体直挺挺地躺在停尸床上,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的丧衣,他面皮青肿,眼球突出,四肢与躯干膨大,紫色的枝状血脉从他面部蔓延,一路延伸到了丧衣领子之中,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亦是紫筋毕露,尸水洇湿了丧衣,令丧衣上生出大片大片的乌青霉斑,而因被割喉而亡,他脖颈上的伤口经多日腐烂,已深可见骨,打眼一扫,就像他的脑袋随时要与脖颈分家一般,瞧仔细时,还能看到伤口中有尸虫蠕动。 赵志东这幅模样,便是钱维都不忍多看,又见李芳蕤老远等在门口,便对站在跟前的秦缨道:“时间太久了,再舍得用冰,也挡不住尸体腐烂,县主还是别看了,你们姑娘家,晚上回去怕是要做噩梦。” 听见此言,秦缨掏出巾帕捂住口鼻,不退反进,“不碍事。” 众目睽睽之下,秦缨上前仔细看赵志东被割烂的颈子,片刻后道:“帮忙将人翻过来,我看看他背后的伤口。” 黄义面色微变,“这……只怕没法看了。” 赵志东死亡月余,后背伤口必定腐烂难辨,但秦缨仍然道:“没法看也得看看。” 黄义艰难地咬了咬牙,招呼衙役上前,三人合力,才将赵志东翻了过来,他仰躺多日,背部丧衣被尸水浸得变了颜色,秦缨目光一扫,将一旁生锈的烛台拿了过来,又用烛台尖端一挑,将赵志东的丧衣掀了起来。 丧衣刚掀起,黄义便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只见赵志东的背脊腐烂见骨,仅剩的皮肉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蛆虫,一股子恶臭在屋内散开,钱维和赵明安都往后退了一步。 秦缨面不改色,“拿水来——” 黄义忙快步出门,借着端水的功夫透了口气,待回内室后,便见秦缨亲手接过水盆,朝赵志东背部泼去,待蛆虫被冲走,露出了一片腐肉模糊的尸表。 尸体的确腐烂太过,但边缘部分依稀能看到凶手留下的刀痕,谢星阑沉声道:“确是像此前几案凶手留下的刻痕,要在人的皮肉之下刻下马腹图案,凶手或许学过画技,又或者,做过与刻画相关的活计,好比木匠、石匠、烧瓷匠又或是园林造景的匠人都会一二。” 秦缨应是,谢星阑这时看向一旁的案几,“这是赵大人当日所穿袍服?” 发黑的旧案几上放着一件破烂的绸缎蓝袍,大半袍子被血色浸透,血污泛黑,已干硬结痂,只看袍子,也只当日赵志东留了多少血,谢星阑也不在意血污,上前将袍衫翻看了一番,只见袍服破口齐整,无一出勾丝破口,愈见凶手擅刀。 很快,他放下袍衫道:“如今案情已明,凶手明确,与死者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他们留下的线索不多,为今之计只能广发告示通缉,以此追凶,既然有目击者肯定了凶手样貌,那便先在城中通缉那高个之人!” 赵明安忍不住道:“可如果……如果只是凑巧,那高个人其实不是凶手呢?” 赵明安还是不懂秦缨和谢星阑所持画像是如何画出的,因此多有质疑,秦缨这时上前道:“没有这样巧的事,我们虽未找到直接目击证人,但画此画并非全无依据,凶手犯案八起,每一起都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而凭借这些线索,可以看出凶手作案习惯与作案动机,以此来推断出凶手的年纪、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