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磐抬头,目光对上萧与时的脸。 他站在她对面,逆着壁灯的光线,五官轮廓有种朦胧的质感,故脸上神情难辨,只觉得他一双眸子隐藏在眉弓阴影中,眸色沉静如海,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沈如磐顿了顿,轻声开口:“谢谢。” 萧与时收回手:“我听见你的脚步声,过来寻你。” 他一说话,沈如磐便发现他的声音比中午的时候暗哑,不禁问:“你的嗓子怎么了?” “说话太多,讲了一下午的课。” “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他唤住她,把话题拉回原处,“你的脸色很难看,没有睡好?” “我……做了许多梦。” “梦见什么?” 他不疾不徐同她说话,谈吐正常,完全不计较不久前被她顶一句“不要管她的事”。现在她恢复理智,心中而生一丝歉疚。 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即使她满腔烦恼也不该出言伤害他。 沈如磐嗫嚅嘴唇,放低姿态:“对不起,我中午不应该呛你。” 她说:“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然而安慰对我不起作用。今天看见陆楠和童欣一起滑冰的画面,我知道无论自己多么想要回到过去,终究回不去了。那一刻,我心中掩藏的负面情绪通通爆发出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被滔天的绝望和嫉妒淹没,面目丑陋。” 沈如磐毫无保留地诉说,说到最后,复杂的滋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苦笑:“这么丑陋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包括你。” 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说话,眉目低垂的模样,仿佛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弱势。 这里是书房,四面高高的书架上摆放了数不清的著作。可惜作品可以解释生老病死,却不能纾解沈如磐的心结。 萧与时半晌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茫然,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来到书房最深处。那里有道侧门,推门进去便是截然不同的空间——修补室。 一百平米的修补室,收藏了不少瓷器,形态迥异,破损程度不一。因为年代久远,许多瓷器表面上的彩釉都剥落了,灰扑扑的,黯淡无光。 但也有例外,譬如那只薄胎甜白釉茶瓷。它薄如蝉翼,轻若浮云,有着温润如玉的秀美,只可惜曾经四分五裂,被人修补到一半又摆在角落蒙尘。 “随意坐。”萧与时说。 他将修补室的灯依次打开,走到盥洗台清洁双手,接着戴上手套调制黏合剂,把黏合剂涂在茶瓷的残片上,一小片一小片对接、调整、定型。 这是个费时费力的精细活,他却不急不缓,从容娴熟。 沈如磐不明白萧与时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些,而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根本没有留意她的神色。 茶瓷很快组合完整。随着黏合剂被氧化成深色,晶莹剔透的白釉茶瓷表面布满了长长短短、逶迤曲折的暗纹,丑陋极了。 直到这时,萧与时打破沉默:“去年今日,费恩说服我保留你的手术资格时,我正在修补这只茶瓷。被他打断,茶瓷一直没有修完。” 他把茶瓷移入干燥箱,荫干后取出,接着说:“我和费恩争论不休。费恩被我拒绝得毫无办法,只好说了一番话,‘即使是瓷器,破损后经过修复也可重获使用价值,何况你还是风华正茂的世界冠军?’” 突然提及往事,沈如磐意外:“你被这句话说服了,所以同意我做手术?” “差不多。” 沈如磐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站在现在看过去,破镜难圆,人亦如此,受损后再怎么修修补补也无法回到最初。 她长久哑然,萧与时岔开下沉重的话题:“你曾经许诺过的签名,不妨待会兑现吧。” “什么?” “瓷器和我们有缘。我修复,你签名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