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比杀猪还难听,妇人却恍如不觉,仍低头往前走,转眼陷入了齐腰深的臭水。费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头,飞身抢至近前,伸手去拽投水的妇人。怎知这个妇人如同中了邪,手脚乱蹬往坑里奔,立时将费通脸上挠出七八条血痕,火辣辣的疼。窝囊废再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对付个妇道人家绰绰有余,拦腰抱住,硬生生把她拖回了坑边。 费通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从胸口往下全被臭水浸透了,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无,再看四方坑中,哪来的什么白衣女鬼?分明是条脸盆粗细的大蛇,头如麦斗,全身白甲,上半截身子探出水来,口中吐出一团忽明忽暗的白光,见那妇人被费通拉上了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白光收入口中,没入四方坑不见了踪迹。 费通看得肝胆俱裂,臭水沟中几时出了这么大一条白蛇?怪不得当年许仙看了一眼能吓死,确实太吓人了。可许仙吓死了,白蛇还能给他去盗仙草,我要是死了,费二奶奶可没这么大能耐。窝囊废缩脖弓腰又看了半天,见四方坑中再无异状,这才稍稍放心。此时那个妇人也缓过来了,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淌水,坐在地上直打哆嗦,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费通怒气冲冲地问:“你是干什么的?大半夜往这臭坑里跳,不想活了?” 那个妇人哭诉经过,她家住西门里,晚上出来关院门的时候,忽见前边不远有团白光,忽觉脑袋发沉、身子发飘,不知不觉跟着白光到了此处,多亏遇见官爷相救,否则这会儿已然填了坑。费二爷也是借着酒劲儿,再加上最近实在是太走运了,有点儿找不着北,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肚子一挺,撂下几句大义凛然的话,迈开四方步回了警察所。他满身的臭水,脸上还有几条血痕,一进门把值班的巡警吓了一跳,来到切近才看明白,忙问他:“怎么了费头儿?脸上怎么横一道竖一道的?让二奶奶挠的?要说二奶奶的把式真见长,这可比上次挠得狠多了!” 费通没心思跟他多说,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越琢磨越琢磨不透,撂下一脸愕然的值班巡警,换了身干净衣服,自己从水缸里打了点儿水,进里屋简单洗了洗,趴在桌上打盹儿。这一趴下,刚才的酒劲儿又上来了,一闭眼天旋地转,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忍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梦是醒,突然感觉脊背上一阵阵发冷,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以为窗子没关,转过头这么一看,吓得一蹦多高。刚才那个白衣女子就在窗户外头,一张死人脸比纸还白,再一错眼珠,却是一条张口吐芯的白蛇。费通大惊失色,缩到桌子下边抖成了一团,脑袋直往裤裆里扎,心说一声:“坏了,这个主儿不记吃不记打,它可记仇!” 窝囊废紧闭双眼不住发抖,再也不敢往屋外看了,可又怕白蛇进来,只得半睁半闭拿余光去瞥,口中一个劲儿念叨,观音菩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满天神佛求了一个遍。他回到蓄水池警察所已经是后半夜了,经过这一番折腾,离天亮就不远了,过不多时,只听得鸡鸣声起。费通再一回头,屋外不见了白蛇。他仍躲在桌下没敢动,直到东方已白,才哆哆嗦嗦地爬出来。此时已有五六个来得早的巡警,在外屋有说有笑。费通失魂落魄地从里屋出来,众巡警忙起身敬礼,费通也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地直奔家中。到了家门口,“咣咣”砸门。费二奶奶开门出来,见费通一脸狼狈,立时挡在门口,张牙舞爪破口大骂:“你个缺德嘎嘣儿死不了挨千刀的,三十里地没有人家——狼掏的忤逆种,一宿没回来上哪儿调戏妇道人家去了?看你这脸上让人挠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当了两天屁大点儿的官你就找不着北了,二奶奶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费通最怕他老婆,什么事也不敢隐瞒,从二奶奶胳肢窝底下钻进院子,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经过。费二奶奶听得脸上青一阵儿紫一阵儿的,调门儿低下来,埋怨道:“你又不是孙猴儿的金箍棒,逞的什么能?你进了妖精的肚子一了百了,让我们娘们儿怎么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寻夫找主儿,再往前走一步!” 费通直嘬牙花子:“好嘛,您想得真够长远的,我这不还没让妖怪吃了吗?咱再想想辙行吗?” 费二奶奶没好气地说:“想什么辙?还找你爷爷费胜去?” 费通叹了口气:“找他也没用,妖怪认得他是谁?刚才我寻思了,它不敢进警察所,因为里边全是穿官衣的,持枪带棒,煞气最重。咱这么着,你先给我做点儿吃的,我吃完了饭就睡,趁天没黑赶回警察所,你一个人在家把门看住了,明儿个一早我再回来。先对付两天,看看它什么心气儿,万一想通了,不就把我饶了吗?”费二奶奶也没遇上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男人的。费通一宿没睡又困又乏,嘱咐完了倒头就睡,又是一番乱梦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