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儿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再次拜谢崔老道,直奔北大关袭胜茶馆。进门一看,台上一出《黄天霸拜山》正演到紧要关头,紧锣密鼓打得热闹。冯六也还坐在原处,摇头晃脑听得正带劲儿。王宝儿走过去在冯六对面坐下。冯六瞧见王宝儿脸上的神色,不用对方开口,立马就明白这桩买卖成了,站起身来抱拳作揖:“给您道喜,看来您是想明白了,得嘞,接下来的事您交给我吧,不出半个月,保管让您乔迁新居。”王宝儿连连道谢:“冯六哥,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接下来冯六又去找卖主,按这行的规矩,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见面谈钱。王宝儿出的钱不多,冯六心里明白,顶多再让王宝儿多给自己几个赏钱,关键还是要去卖主那边再杀杀价,杀下来多少钱都是自己赚的。卖主那边也急于出手,毕竟这房子砸在手里年头不短了,租都租不出去,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破,能卖点儿钱回本就知足,几番谈价,又让冯六狠赚了一笔。 冯六趁热打铁,第二天一大早就约上主家和保人,写文书立字据、签字画押按手印,交割了地契,到官府验证纳税,办妥更名过户的手续。这叫官有公法、民有私约。王宝儿见房契上白纸黑字写下自己的大名,加盖了斗大的官印,接过钥匙,至此这个宅子就归他了,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又请冯六去了趟饭馆,鸡鸭鱼肉一通猛造。接下来王宝儿一天也没耽误,先按崔老道的嘱咐,找人把宅子里的枣树砍倒,可也舍不得糟践,枝枝丫丫的当成劈柴,运到水铺里头烧水用。随后雇来工匠,把宅子从里到外拾掇了一遍,该修的修,该补的补,瓦片子揭下来换上新的,院子中栽花除草,屋子里刷成四白落地,铺的、盖的、使的、用的不必太讲究,够用就行。他也没什么家当,选定入宅的良辰吉日,挑起一挂鞭炮,前后院子噼里啪啦转上一圈,这叫“响宅”。按照迷信的说法,即使不是凶宅,常年无人居住,难免有一个半个孤魂野鬼进来,响过了宅,就把鬼赶走了。王宝儿也明白,这宅子里死过那么多人,多少有些蹊跷,放几挂鞭炮落个心里踏实,况且崔道长让他安心住进这宅子,对他来说如同最大的驱邪符、定心丸。怎知王宝儿住进去,刚一关上门,这宅子里的东西就出来了! 3 王宝儿送走了帮忙的伙计、道贺的邻居,关上大门,一个人坐在正厅之内,此时已是夜阑人静、倦鸟归巢。他越看这套宅子越高兴,心说:“我王宝儿自幼贫寒,六亲无靠独一人,命比黄连苦三分。家中一间破屋八下子透风,手托破碗讨了几年饭,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囫囵衣服,又去给水铺送秫秸秆儿,起早贪黑不说,成捆的秫秸秆儿立起来比我还高,从南洼一趟一趟往城里背,累得吐了血也挣不出一口饱饭,东拼西凑兑下这个水铺,又险些赔掉了裤子。多亏崔老道指点,在水铺门口凑成‘龙入聚宝盆’的风水形势,这才挣了点儿钱,置下了前后两进的宅子,搁在过去可不敢想。这要是爹娘还在,看了得多高兴,将来我也得娶个媳妇儿,生个一儿半女,给王家延续香火,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王宝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胳膊肘儿拄着条案可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王宝儿心中一惊,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谁在我家院子里说话?难不成进来贼了?这叫什么事儿,刚搬家头一天就闹贼,他们是能掐会算还是怎么着?他悄没声地站起身来,左右踅摸了一下,堂屋里没个顺手的家伙儿,就把桌上的茶壶抄在手中,先砸躺下一个,另一个就好对付了。他高抬腿轻落足,迈门槛下台阶,虚睁二目看了半天,院子里哪有人踪?又往前走出几步,忽觉脚下落空,掉进了一处地穴。 王宝儿往下这么一摔,一不是“猿猴坠枝”,二不是“小燕投井”,可也应了一个架势,唤作“狗熊下树”,就是愣往下摔,一丈多深的地穴,摔得王宝儿真魂都冒了。拾掇房子已有一段时日,不知院子里怎会有个地洞,他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四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洞壁上有个小孔,隐隐约约透出光亮。王宝儿壮起胆子,趴在壁洞上睁一目眇一目往里看。隔壁是间屋子,地方不大,但是方方正正,黑黢黢的四面墙,当中有一张桌案,上边点了油灯,灯火一阵儿明一阵儿暗。两个官衣、官帽的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一个身穿白袍,足蹬白靴,头顶红纱帽,两旁的帽翅儿突突直晃;另一个身穿青袍,足蹬青靴,头顶红纱帽,两个帽翅儿也是突突直晃。二人各拿一个算盘,一边噼里啪啦地拨打,一边往账簿上记。手上忙活,嘴里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白袍人说:“咱的主子来了,你我出头之日不远矣。” 青袍人说:“兄长所言极是,你我二人赶紧把账目归拢归拢,以免到时候对不上。” 白袍人又说:“不知这位主子的命大不大,福薄命浅的可镇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