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开始酸胀、发木,胸膛里的空气被排得一丝不剩。眼中充血,巨大的压力覆盖在面部。 他的双腿在水中乱蹬,双手哆嗦着抓住、拍打柏先生的手臂,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推开柏先生。 可是不行。 他根本推不开! 柏先生的手似有千斤重,稳稳地压着他,足以让他溺毙在水中,足以拧断他的脖颈。 足以断绝他的生机! 他在水里闷声嘶吼,水流将他的喊声放大。 可隐约中,他听到了柏先生的叹息。 还有一声轻得近乎于无的—— “阿崽。” 他不动了,不再挣扎,也不再闷吼。 上半身向下沉去,像被抽去了所有力。 幻听吧,这一定是幻听。 可即便是幻听,他也认了,知足了。 柏先生将他按在水里,也许是真的想杀死他。 他在水中睁开眼睛,眼球灼痛,泪水倒灌。 放弃挣扎等同不再求生,可下一瞬,水声如瀑,轰然作响,他被提了起来,空气冲入鼻腔,咆哮着浸入濒死的肺。 柏先生捏着他的下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用力。 他听见细微的错裂声,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柏先生躬着腰身,逼近他,迫使他以脖颈几乎绷断的姿势扬着脸。 他们靠得那么近,呼吸相触,他终于在柏先生眼中看到异于往日的东西——他的倒影。 那些更黑更沉更浓烈的,竟然是他。 藏在柏先生平静眸子里的,竟然是他。 颠倒的世界是他,见不得光的深邃也是他。 浴室暖色调的灯光萦绕着柏先生冷沉的脸,像是泼洒了一层让万物生长的日光。 但这日光消融不了柏先生眉宇间的雪,那捧雪太高,远在峰峦的顶端,纵使阳光普照,也终年难融。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柏先生终于放开他的时候,那些凌乱的思绪刹那拧在一起,结成一条无比清晰的线。 他明白了。 柏先生转过身,从浴室里离开。 不久,他听见落地窗被拉开、飞雪灌进房间的响声。 浴缸里的水好像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热了,还是幻觉使然。他曲起双腿,用手臂环住,然后将脸埋在膝盖上。 他做了一件没有意义的、愚蠢透顶的事。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有什么事,是柏先生不知道的? 柏先生早就知道了! 不是在直升机上,而是更早。 他使尽全力抱紧自己,拼命去想,去回忆,企图在混乱而抽象的记忆里翻找出蛛丝马迹。 柏先生什么时候有所察觉? 在游轮上?还是在金融城见到小雀时? 不,不,那时柏先生已经非常平静。 半晌,他猛然一抽,低头看向红了大片的腿,胸中泛起隆隆鼓声。 小雀出生之后,每一次亲密,柏先生都选择了不同于以往的方式。 而在这次之前,柏先生甚至没有再看过他的身体。 手指紧抓住湿漉的发,他闭唇喘息。 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却不言自明—— 柏先生不让他再次怀孕,不让他知道自己早已明了。 水太烫了,烫得他汗泪交加。 当年柏先生常常拍着他的脸,笑骂一句“傻小孩儿”。他仰靠在浴缸里,笑自己是真的傻。 柏先生是何等人物,怎么看不穿他的伪装? 他的十八般武艺,在柏先生眼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怎么会满腔信心地认为,自己怀孕并生产这件事,柏先生一无所知? 若是真的一无所知,单於蜚这样唯利而动的商人凭什么帮他;若是真的一无所知,早产那日,t国边境哪里能及时找来直升机与军用吉普。 晕迷的三十三天,他梦到了柏先生。 那恐怕并不是梦。 他抓挠着自己的手臂,撕出道道红痕,想要将事实捋得更清楚一些,眼前却立着一扇门,一堵墙,一座山,阻碍他往深处探究。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