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我坐在客厅里没出声,心里一股火烧得我心肝肺俱疼,可这人世间无病无灾的疼痛谁不是忍过来的?哭倒是一味良药,可这良药恐怕没处可买。 一个身影踱了过来。 我不爽得很,没有理会,这家伙就施施然踱到我身边坐下了,拿出一壶酒。 很香的米酒。 这种酒酿造方式简单,另一个世界里的许多不小店里都提供米酒,闻起来都那么香,味道却多涩口,酒色污浊。我不喜欢米酒,与其说是不喜欢,还不如说是因为被太多这样的劣质米酒倒尽了胃口,所以对一切米酒都敬而远之。 严格意义上说,我其实最爱米酒,否则我为什么要尝那么多?这酒香幽幽而来,像一个绕不开的梦,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了前主人端坐在破旧木桌前的样子,我面前摆满了食物,而他面前空空如也。 我吃东西,他就看着我吃;我吃多久,他就能看上多久。 我有时会觉得这个奇怪的爱人是我荒诞的臆想,连带着他所带来的一切改变都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念头。我将我改变的责任推卸给他,以此来造就心理上的平衡,因为我所做的本质上都不是我的错;而后我又告诫痛斥自己余下的错误,惩罚自己,从而最终逃脱仅剩的那一点愧疚。 这个想法总令我感到最为深切和羞耻的痛苦,我竟然是那么痛苦于前主人的不存在,然后又为自己的痛苦感到茫然。 将我变成这样的究竟是谁?是接踵而至的灾难,是无处可逃的命运,是我内心深处的卑劣和冷酷,还是我的前主人?没一个答案能让我感到满意。 但就在这一刻,有一个瞬间,我忽然觉得—— 让我变成这样的,都是我自己。 迟早会变成这样的,这只是早了一步。 我不过是放大的我心里最为残忍和残酷的部分,或者说这是我最为冷漠的一部分,最为超脱的一部分,最为高傲的一部分;是一个受尽宠爱的人对于万事万物的漠然和事不关己的态度,生也罢,死也好,和我没什么关系。 而多年前的那些廉价的、我肆意挥洒的爱被珍藏了,躲在心里,不轻易出来。 水杏老老实实地在厨房里用我给的桃花做菜,我和另一位来客坐了一会儿,我发着呆,她喝着酒,倒也很融洽。 我不大想吃桃花了。我有些困,想回去睡觉。 就在我生出离开的想法,并且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另一位来客说话了:“怎么?你不爱酒?” 她听上去十分讶异和苦恼,几乎称得上无措。我就没走,回答她:“闻起来很香,但我现在只想吃和梅花有关的东西。” “那么下次我请你喝桃花酒。” “下次也许我就不想喝桃花酒了。” “那你下次喝什么酒?”她执意追问。 我转头看她,猝不及防地撞见一双彩虹般的瞳孔。 ……传说中,七种颜色的,玛丽苏女主,必备瞳孔。 不过这种七彩是非常自然的彩虹色,过渡自然,颜色鲜亮却不突兀,只有惊艳感,不会让人觉得恶俗。俗话说得好,只要长得好,怎么都是好,她巧夺天工的五官,半透明的皮肤,一身古装,泼墨一般的头发,发尾竟然是飞白——配在一起,有种奇异的艺术魅力。 她是一个人偶。 如果我没有认错,这应该是一位傀儡师的得意作品,得意到傀儡师赐予这个人偶一滴精血。或许是遭遇了不测,或许是飞升失败,傀儡师死去,而人偶在漫长的时光里诞生灵智,继承傀儡师的智慧,踏上了仙途。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不用下次了。”我说,“给我尝尝你的酒。” 人活得太久,就是经历太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