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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朕已经释怀,难道您竟不能释怀吗?”

    关素衣连忙举起帕子擦脸,哑声道,“您写得很好,非常好,已经远胜于我。”话落站起身,走到条案对面,慎重跪伏,“陛下的祭文哀感天地,举世无双,倘若叫臣妇来说,竟无需改动一字半句。然而您是皇帝,这篇祭文便不仅仅是祭文,还是诏书,故许多地方不能言明,许多地方需要修饰,甚至许多话语必须隐去。”

    圣元帝似乎早有预料,立刻绕过条案去搀扶夫人,柔声道,“您想怎么改都可以。朕之言论不仅关乎自己,还关乎国体,朕明白。”

    关素衣略松一口气,安慰道,“这篇手稿便当做是陛下以儿子的名义写给母亲,而非皇帝的名义写给先太后。待臣妇誊抄一遍,您再将之焚给先太后,她想聆听的话语,实则早已经听见了。”

    圣元帝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伸手虚扶着夫人,将她请回条案后落座,态度恭敬,“那就有劳夫人誊抄一遍,再加以修改润色。”

    关素衣自是点头答应,铺开宣纸认真誊抄,写着写着眼眶又开始泛红,睫毛挂着星点泪珠,看上去十分可怜可爱。圣元帝绞痛的心脏早已恢复如初,一只手搭放在桌上,一只手扶额,透过五指缝隙专注地凝视夫人。原以为回忆往事是最痛苦的时刻,却因为夫人陪伴在侧,痛苦过后却品尝到许多甘甜。

    倘若这一生都有夫人陪伴,该是何等幸福美满?母亲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她那般刚强勇烈,如果还活在世上,定也会喜欢夫人这样的儿媳妇。

    第109章 皇权

    每一次回忆往事,都像扒开心口往里扎刀,其滋味绝对称不上美妙。然而这次,圣元帝却丝毫不觉得痛苦,反倒有些留恋。夫人就近在咫尺,分享着他的记忆,感受着他的悲欢,通过这些文字去了解更真实的忽纳尔,这恰恰是他最想对夫人倾诉,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

    若旁人胆敢窥探他的内心,他必定会把对方撕碎,然而换做夫人,他只能敞开心门,请求她往里走,继续走,一直走……走到他心灵的最深处。

    而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关素衣一面誊抄文稿,一面仔细品评着他的成长,从一个懵懂孩童到九尺大汉,从一个卑贱军奴到当世雄主,其过程艰苦卓绝、荡气回肠,叫她再三阅览,不忍罢手。

    “看了陛下的祭文,臣妇才深刻理解了孟圣的文章——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曾益其所不能。您经历的每一次苦难,都成为您更强大的根本,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魏国,也才有了今日的圣元帝。皇上,看看您的敌人,再看看您现在,心里有再多戾气也该平复了。”她感慨道。

    “夫人说的是。朕的敌人早已成为枯骨,而朕却登上皇位,霸称寰宇,所以没什么好偏执的。”圣元帝心情陡然轻快起来。

    关素衣见他高兴了,这才继续说道,“那么,臣妇便要修改您的文稿了,其一,您对先帝的描述必须全部删去重写。不仅儒学崇尚孝道,所有正统哲学都奉行孝之一字,因为它是百善之首,人伦根本。试问一个人若是连父母都不能善待,又如何善待旁人?所以哪怕您内心深恨先帝,也不能表露分毫。不但不能表露,还得假装推崇。您在祭文里直斥他将您扔进山林喂狼,又把先太后的尸骨抛掉,虽然是事实,却有损先帝声誉,更有损您至孝的形象,所以臣妇斗胆将这一段划掉重写。”

    圣元帝不以为忤,大方颔首,“夫人请改。”

    关素衣定定看他一眼,满意道,“臣妇将这一段改为先帝派人寻找您和先太后,却始终无果,只得放弃,从此日日思念,夜不能寐。而您被山中狼群叼走,悉心喂养长大。您觉得如何?”

    圣元帝凑过去看了看她用红色朱批加上的字句,似乎有些不甘愿,但终究没说什么。

    关素衣耐心解释一句,“臣妇之所以这样改也是大有深意的。自古以来天降圣人,必有异像,或龙蛇舞动,或红霞漫天,或梵钟袅袅,或浓香盈室,皆很不凡。然而实话告诉您,其中少有真人真事,大多不过谣传或圣人为自己造势罢了,图的只是四个字——受命于天。连上天都认定您,谁还敢推翻您?这也是巩固皇权的一种手段。您被狼M.cOmIC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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