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感念成族辅佐两朝,遂赦免全族之罪,改为贬谪,并诏成诤幼子静入宫为太子伴读。 自此,成氏一族就此衰落。 当年之事,百官都缄默不提,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为何突然下狱成氏全族,十有八九是文帝之意。 一个帝王,不会真正地容忍昔日阻碍自己为帝的臣子。 所谓仁德之名,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那年,成静六岁。 他刚刚历经了丧父之痛,随后便失去了妹妹和母亲,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叔叔一家。 可紧接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便被官兵无情地抱到了宫里,从此被迫学着皇宫的规矩,做太子身边的仆从,再也见不到亲人一面。 那些年来,他谨小慎微,不知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 文帝曾说不许他参与政事,可他远远低估了太子与成静的情谊。 书房内涌动着水墨香气,那日光渐渐下移,暖黄光晕从谢映舒的脚下慢慢挪移,照得成静袍底的暗色绣文流转生辉。 成静低垂着眼,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杯沿,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腹却有着明显的厚茧。 说不怨,是不可能的。 文帝驾崩前夜,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东宫,面色惨白地冲向正在用膳的太子,太子笑着问道:“阿静,你用膳了没?要不要一同用膳?” 成静拉住太子的衣袖,眸子极冷,嗓音极寒,“殿下!您相不相信臣?” 太子慢慢敛了笑容,认真道:“阿静,孤早就说过,你是孤最好的朋友,不管孤是什么身份,你都是。” “好!”成静盯紧太子的眼睛,沉声道:“那么殿下现在听臣说。陛下已经驾崩了,贵妃密不发丧,臣怀疑她正在暗中联络外臣,殿下现在快快去求见陛下!不管他们怎么拦,殿下都一定要闯进去!” 太子脸色蓦地一白,反手抓紧了成静的衣袖,“那你要去做什么?” “臣借殿下腰牌一用,想办法混出宫去。”成静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低声道:“如果今日落日之前,大将军未能入宫,臣便已凶多吉少,那时殿下千万记得保全自己!” 太子惊道:“大将军?你难道想用兵……” 成静袖中之拳狠狠一攥,冷道:“事已至此,若不采取手段,殿下必败,殿下只要信臣,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送殿下登上帝位!” …… 旧时记忆一现又隐,成静搁下茶盏,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叹道:“人都是往前看的,旧事……不提也罢。” 文帝害他父母,他护文帝之子,说来也是有趣。 谢映舒深深地看他一眼,眼中有怀疑之意,面上却也宁静恬淡,不再多说。 成静自书房出来时,一眼便看见在树下荡秋千的谢映棠。 她费了好大的劲,将自己院里的秋千搬来了这处,然后晃着秋千等成静,这样,成大人一出来,她便可装作自己在玩,与他笑着打招呼。 譬如现在,她便朝成静粲然一笑,“成大人!” 成静站在那处,冲她轻轻颔首,随即好笑般地盯住了她,兴致盎然,显然也看出这小娘子心思不单纯。 她得了回应,心底大喜,忙从秋千上跳下来,将早已备好的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递给他,笑道:“我方才采了这一束花来,实在好看,送给您!” 子韶抱着剑站在成静身后,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们家主子倒是头一回被一小姑娘送花。 成静本觉不妥,但看着谢映棠面上甜甜的笑涡,心下一软,倒是抬手接过了。 她喜不自胜,仿佛受到了鼓舞,仰头殷殷地看着他,问道:“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您托付给我的五只猫儿。” 他“嗯”了一声,她便雀跃道:“我将那五只猫儿养得可好了,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子韶心头一惊,连忙道:“我家大人待会还要入宫面圣,耽误不得。”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