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帝嘴里出来,那份量多重可想而知。而且,细听之下,他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一点哭腔。 那叫一个情深意重,感激涕零。 “总算及时赶到了,幸而你无恙!” 又是一句,说尽了他的无奈,以及身为帝王在这个时候最应当有的表现以及表演。 萧乾冷眸冷眉冷心,没有说话,只提着尚在滴血的长剑,马蹄踏过狼藉的尸首,踩着混杂的鲜血,慢慢迎上蒙合。夜风掀起他黑色的披风,被火把光线一映,像一只黑色的大蝴蝶,笼罩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令人心生胆怯。 一步一步,迎面而近。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再说话。 蒙合嘴唇微颤,似有劫有余生的激动。 萧乾却是满脸木然,将他本就丑陋的面孔,衬得更为狰狞、恐怖,冷峻的气场强大得似乎比蒙合更要强上三分。 有一种心知肚明的情绪,在他们彼此间氤氲。 连两侧的北勐士兵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终于,萧乾停在蒙合的三丈开外。 他深深地看了蒙合一眼,翻身下马,还剑入鞘,走近致礼。 “大汗!微臣救驾来迟——” 救驾?驾都不在此处,他救的是甚么? 这句话仔细咀嚼,讽刺意味儿很浓。 可蒙合就像根本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捋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欣慰地点头叹息,“这一次,真是得亏有贤弟了。若无你在,这些叛逆还不知如何猖狂了得?!此是一大功,等回到哈拉和林,我必给贤弟论功行赏!” 有功,有赏! 还能说什么? 萧乾垂目,拱手,“谢大汗!” 蒙合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身后的战场,像是颇为感触,叹息一声,“我即位不久,根基未牢,原想兢兢业业继续为北勐开疆扩土,不负祖宗所托……为此,勤于己,宽于人,对待朝中臣工更是一律宽厚相加。岂知,竟有人不识好歹,欲趁我围猎在外,布防空虚之时夺我江山!实在可叹可恨也!” 萧乾静静听着,并不掺言。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自己就会说完。 等说完了,自然就会进入下文。 果然,蒙合把自己狠狠一顿夸完,目中幽光微闪,又咬着牙,痛彻心扉地低喝:“森敦!” 森敦一直在他身后。 得闻大汗叫唤,立马上前。 “微臣在!” 蒙合双目冷冷,“马上带人捉拿叛逆首脑纳木罕!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纳木罕? 在场的人,似乎都惊住了。 蒙合这便直接宣布了纳木罕的罪了? 顿一下,森敦抬右手抚左胸,低垂着头,恭顺地应。 “是!微臣这便去办。” 森敦是怯薛军的头儿,得了大汗的令,再回头一招,在场的怯薛大军便得令而去,一窝蜂似的拥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就像他们来时一样,在冷瑟的秋风中,高举着马刀,将这个夜晚再次点燃。 “捉拿反贼纳木罕!”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喊杀声,如重锤敲在人的心上。 沉沉,深深,慢慢弥漫在夜色里—— …… 从断崖回到驻营里,他们才发现这个营地早已不是他们早上离去时的模样。 帐篷倒了,架子车翻了,旌旗被踩踏在地上,地面上一片狼藉。 “苏赫贤弟!”蒙合望向随行的萧乾以及这一个惨烈的战场,一双阴鸷的眼睛,浅浅阖着,像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半点波澜。 “你对纳木罕此事,怎么看?” 萧乾眉心一蹙,一字一字都说得很淡然。 “臣弟忠于北勐,忠于大汗,不辨旁事。只知道,谁与大汗做对,便是与臣弟做对。”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