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年纪,老侯爷怕是京中年纪最长的了,但自己的亲人,宁樱希望他继续活着长命百岁更好。 进了青山院,屋里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床榻上,老侯爷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不像,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宁樱喉咙一热,眼眶氤氲起了水雾,谭慎衍牵着她,察觉她身子僵硬,小声安慰道,“祖父睡着了,没事儿,你坐会儿,我找本书念给祖父听。” 宁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量着老侯爷,老侯爷戎马一生,平定四方,扶持先皇登位,后又是当今圣上,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难怪青岩侯犯下杀头的大罪皇上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都没有追究,老侯爷为朝廷鞠躬尽瘁,长年征战沙场,老来得子才有个儿子,青岩侯死了,待老侯爷一走,青岩侯府就没落了,皇上是念着先皇和他都承过老侯爷的恩才赦免了青岩侯罢。 谭慎衍找来的一本书差不多巴掌大,书页泛黄得上边的字迹都有些模糊,谭慎衍挨着她坐下,声音低沉温朗,一字一字念着,宁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模糊一片,哪看得清楚,她忍不住抬眸看了谭慎衍两眼,谭慎衍目不斜视,继续念着。 那些东西好似早就在他脑子里,倒背如流。 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宁樱挪了下凳子,头靠着谭慎衍,听着他如流水潺潺般清醇的声音,不知不觉,又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薛太医说老侯爷吃的药对身子伤害大,估计就这几日的光景了,奴才已经暗中吩咐下去准备老侯爷的后事了,世子爷,您瞧着可要先知会宫里?”声音有些陌生,宁樱蹙了蹙眉,想睁开眼,却惊觉她躺在谭慎衍怀里,身上盖着毯子,头顶传来谭慎衍阴冷的声音,“知会声吧,明日去青竹院把侯府的账册全拿回来,祖父不想侯府落入外人手中,我得替他守着,祖父醒来可说过什么话?” 她听到男子说,“老侯爷说看您往后有人陪,他心里没有遗憾了,到了地下,也算对老夫人和夫人有个交代,还说,用药是他的意思,和薛太医没有关系,您别怪到薛太医身上,您成亲,世子夫人进门,他好好的,下人才不敢乱嚼舌根。” 宁樱心口一震,忽而想到什么,定定的望着床上,她记得,年后她来府里看望老侯爷,老侯爷就下不来床了,而且,和她说会话,老侯爷就得休息会儿,身子撑不住,可是她进门,老侯爷却坐了起来,还下地走动,坐着喝了她的茶,更甚至交代胡氏让她主持中馈,她不是大夫,对某些药材却也有所耳闻,老侯爷莫不是吃了什么药,强撑着身子给她做充面子? 谭慎衍察觉宁樱的不对劲,朝罗定摆手,罗定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醒了?”谭慎衍抬起的身子,才惊觉,褶皱的长袍上有一摊水渍晕染的深色,掰过她的脸,果不其然,她哭了,谭慎衍揉了揉她发红的眼睛,温和道,“祖父最高兴的便是我能娶一个喜欢的姑娘,你进门,他心里欢喜,你别想多了。” 宁樱咬着自己拳头,生怕自己哭出声,她没想到,老侯爷为了给她撑腰,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那种药,一时有效,但对身子伤害大,她何德何能。 “别哭,祖父总说他活够岁数了,走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欢欢喜喜的送他离开,世上的人,很多人活不到他一半年纪就去世了,他能活到现在……” 说到后边,谭慎衍声音低了下去,嘴角明明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把搂过宁樱,紧紧的搂着她,像要把宁樱嵌入骨髓。 他如何能开开心心送老侯爷离开?那是他在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教导他认字,骑马,射箭,他第一次打仗是老侯爷在背后出谋划策,在战场受了伤,是老侯爷最先派人给他送药,遇着难题,是老侯爷帮他解开,他从小,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他以为宁樱进门了,可以陪着他,听他讲年轻打仗的事儿,可以陪他去河边钓鱼,府里有人陪着,他就不会孤单了。 却不想,老侯爷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宁樱贴在他肩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上辈子,她经历过生离死别,那种撕心裂肺的苦痛,想到谭慎衍此时正经历着,她感同身受,不由得泣不成声。 傍晚,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小雨,宁樱眼睛发红,为谭慎衍整理着褶皱的衣角,带着哭腔道,“你在青山院陪着祖父,我回去就好了。” 一下午,老侯爷都没有醒来,喂下去的药和汤喝了,就是不见醒,宁樱不忍谭慎衍连老侯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