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怕冷一般,只穿了件薄薄的圆领宽袖袍子。 他上前一步,朝着宋衍一拜,说道:“草民柳泽,见过太子殿下。” 谢毓一蹙眉。她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宋衍起身虚扶了柳泽一把,说道:“庐江先生1无需多礼。” 谢毓恍然。她曾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听到过这号人——出身庐江柳氏,据说有经世之才,一首诗万人疯抢,却是从不愿参加科举,也不知是只会吟诗作曲,还是文人清高,不愿涉入这泥沼般的朝堂。 没想到太子爷竟请来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朝廷大事自然与她个小小厨娘无关。谢毓此时只想着自己终于能溜之大吉了,松了口气。 不料她前脚刚走,张令德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先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宋衍在正殿用夜宵的时候,暂掌东宫中馈的云昭训有些事儿要请教,张令德也是这么一咳。 她当时没搞懂他的意思,后来才知道这是让她在外面等着,别急着走。 谢毓咬牙切齿地回头看了眼盘里的最后半块饼,心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 柳泽将她的动作误认作了不舍,目光在她身上挂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个狎昵的笑来,对宋衍说道:“殿下红袖添香,倒是尽享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说不上。”宋衍说道,却是没有否定前面的“红袖添香”,“此次本宫寻先生来,想必先生心中早有成数。” 柳泽道:“那是自然。” 他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双丹凤眼弯出了个轻佻的弧度:“也不只是殿下您一个‘请’过草民了。” “太师大人、骠骑大将军、御史大夫......” “还有......晋王爷。” 柳泽一抬眼,满意地看到眼前那人脸上本就冰冷的神色添了一分不虞。 民间谣传是一回事,也只有真正了解朝中风向的人才知道,太子爷和晋王不仅是不和,甚至有点“你死我活”的意思。 晋王宋越的生母是个没有品级的宫女,侥幸怀上了龙子,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死了。 晋王自此被养在无子的皇后身下,虽说名义上是“嫡子”,但其实血统并不纯,因而在这方面和宋衍没什么差别。 然而晋王自幼善武,十六岁时就自请去了边疆,现下领了辅国大将军的职,亲自带兵上阵,在边关兵士当中很有人望。 自古兵权便是权力争斗中至关重要的一项,不在手中总不让人放心。 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晋王野心勃勃,一直想把宋衍这个长了他一岁的兄长拉下马。 柳泽心道:“来年若还是大捷,晋王便要回长安,太子爷就是再怎么冷静自持,也该坐不住了。” 但是他从来无心在朝堂倾轧中掺一脚,就算是太子爷,也无法把他强行留下。 柳泽朝着宋衍一拱手,说道:“柳泽只是一介小小庶民,实在当不得殿下如此信任。” 柳泽转念一想,这种理由自然没什么说服力,便又多添了一句:“何况草民生于江南,看惯了江南弱柳扶风的女子,也吃惯了江南清淡精致的吃食,实在受不来长安的水土。” 他觉得自己台阶铺得很好,不料宋衍听罢,忽地一笑。 太子爷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里盈了淡淡波光,给带着病色的脸添了一分神采,整个人仿佛熠熠生辉一般,连柳泽这个男子都不由看呆了一瞬。 宋衍转过头,朝外间喊了一声:“谢毓,进来。” 谢毓本来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听到宋衍这一声喊,顿时一个激灵。 她还是第一次从宋衍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背上跟电流窜过似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快步走进去,福身道:“奴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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